【隨緣居】

二樓包廂內。

祁煙拿起麵前的椰奶喝了一口,看著眼前滿臉迷茫的幾人,開口解答了疑惑。

“我其實小時候有過一些不太好的回憶,所以對男生的接觸有些排斥。”

祁煙轉頭看了陸曜揚一眼。

他眼皮微垂,手裡彩片糖果紙被他折成了精緻小船,臉上的情緒卻看不太清。

周身的氣息卻帶著冷意,在這逼近四十度的天氣讓人腳底發涼——

陸曜揚心情不好。

不好到那些跟他成天玩在一起的男生們也不敢說話。

祁煙撥出一口氣,輕聲說:“所以陸曜揚隻是怕我會想起那些不好的回憶,纔會本能地先保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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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煙八歲之前,性格不是這樣的。

她雖然算不上調皮,但也說不上文靜,總愛笑,還經常穿著祁少芬給她準備好的小裙子四處串門,周圍鄰居都誇她是小太陽。

祁煙一開始的童年應該是五彩繽紛的。

直到上了小學一年級。

那天正好週末,父親說多年好友從外省做生意回來,打算和朋友在家裡小酌兩杯,特地請了假。

祁少芬因為公司業務需要加班,吩咐她乖乖在家,見到人要禮貌喊叔叔,便出了門。

那天下午兩點。

祁煙窩在沙發上,看著最喜歡的百變小櫻。

敲門聲在玄關處響起。

父親把最後一盤下酒小菜放到餐桌上,火急火燎去開門。

祁煙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到父親的好友。

那是一個消瘦的男人,劉海長得蓋住了眼睛,下巴是密密麻麻的黑點胡茬。

男人越過父親的擁抱,明明看不見雙眼,祁煙還是感覺他的視線牢牢鎖定在自己身上。

“這是你女兒吧?”

就連聲音也啞得像是要撕裂開一般。

祁煙儘量忽略心裡的恐懼感,乖巧喊了聲:“叔叔好。”

男人原本毫無生氣的臉上扯出一絲笑,多了幾分陰森。

他轉過頭,幽幽說:“都不知道你女兒這麼大了。”

父親呆愣的臉上終於掛起了笑。

他在男人胸口上輕輕捶了一拳,“你還敢說?”

“我跟你都多久冇見麵了。”

“你小子說出省就出省,連過年都不回來,要不是家裡突然有事,是不是要一輩子不跟我聯絡了?”

他說著,就要摟過男人的肩。

男人卻不動聲色繞過父親,朝沙發上的自己走來。

那時候祁煙什麼也不懂,隻知道男人個子高高的,渾身散發出膩人的香味。

然後男人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紅包。

很厚。

就這樣塞在她的手裡,“叔叔給你的見麵禮,收著。”

祁煙看著手裡鼓鼓囊囊的紅包,還冇反應過來,眼前閃過虛影,手裡的東西已經不見了。

父親把紅包重新塞進男人手裡,“小孩子要這麼多錢有什麼用?”

“你一個人,自己存著點。”

男人卻冷聲反問他,“是給你的麼?”

祁煙親眼看著向來在家裡一言堂的父親憨厚地笑了笑,將紅包塞進她的手裡。

“宇哲叔叔給你的紅包,你就好好收著。”父親拍了拍她的腦袋,不怒自威,“還不快謝謝宇哲叔叔。”

祁煙怯生生的:“謝謝叔叔。”

江宇哲似笑不笑的嘴角更彎了。

他把手揣進口袋裡,兩秒後,拿出一根棒棒糖,舉到祁煙麵前。

“草莓味的。”他說,“小姑娘喜歡。”

祁煙原以為江宇哲隻是人看起來不太精神,不怎麼好相處,其實人很隨和,要不然父親也不會把他當成最好的朋友。

所以她接過了棒棒糖,重新掛上了發自內心的笑。

“謝謝叔叔。”

“乖。”

江宇哲這才收回視線,轉身坐到餐桌,冷著臉看父親給他倒酒。

百變小櫻也播到了下一集。

雪兔變成了月。

祁煙看得入神,絲毫冇有察覺到身旁下陷的沙發。

直到刺耳得彷彿撕裂的嗓音在右耳邊響起——

“好看麼?”

“好看。”祁煙點了點頭,“月真的好帥。”

說完,祁煙怔了怔,機械地轉頭。

江宇哲坐在她的旁邊,腿搭著腿,淩亂的劉海撇開到一邊,終於露出了眼睛。

那是一雙眼底含情的眼眸。

彷彿處處都在訴說著愛意,很難在剛硬的男性身上找到這種特質。

用思想傳統的老年人的話來說——

就是娘。

可祁煙卻覺得特彆好看。

好看到初見的那種糟糕印象也被驅逐出腦海裡。

她條件反射道:“叔叔的眼睛也很好看。”

江宇哲明顯怔了好幾秒,隨後彎了彎眼,“是麼?”

他反問:“那叔叔給你的糖好吃麼?”

“好吃。”

江宇哲聽到答案,笑得更深了,“那叔叔給你帶很多很多的糖,你陪叔叔玩一會兒遊戲好嗎?”

祁煙猶豫了一會兒,轉頭看向餐廳。

門簾將裡頭擋著,她看不清。

“我爸爸呢?”祁煙問。

江宇哲不鹹不淡:“你爸爸喝醉了,想睡會兒。”

他太抬手摸摸祁煙的腦袋,放輕了聲音,“但是你爸爸讓你陪我玩小遊戲,你願意麼?”

祁煙握緊了拳頭。

沉默了兩秒,看著眼前的男人,想著他是父親最好的朋友,還是小幅度地點了頭。

後麵的畫麵祁煙記不清了。

隻記得江宇哲把她抱到腿上,而後下巴擱在她的肩頭。

腰上的那隻手掐得她肉疼。

她鼻子發酸,又隻能聞見江宇哲身上膩人的香味和嘴裡吹出的酒氣。

“叔叔……”

祁煙掙紮著想起身。

但大人與小孩的力量本就懸殊,江宇哲稍微用點勁就能讓她動彈不得。

“你乖乖的。”

“遊戲很快的,叔叔答應你,玩玩遊戲再給你買棒棒糖好不好?”

祁煙瘋狂搖頭。

江宇哲身上的味道讓她想吐,她用拳頭去捶對方的手臂,卻像是在抓癢癢似的,江宇哲不為所動,反倒是壓著破啞的嗓子粗喘了幾聲。

箍在腰間的手動了。

扯開了上衣下襬。

祁煙不知道這個奇怪的叔叔要做什麼,可本能的害怕卻讓她掙紮。

她轉頭看向冇有動靜的餐廳,眼淚從眼角滑落。

“爸爸。”

“我不想玩遊戲了。”

“也不想吃糖。”

“爸爸。”

祁煙的聲音越來越大:“爸爸!”

可餐廳裡的父親卻像死了一樣,半點動靜也冇有。

隻有像惡魔一般的叔叔,湊在她的耳邊,致命低語,“都說了,爸爸喝醉了,要睡覺。”

“你彆不乖。”

所有的希望在男人的話裡被碾碎。

祁煙看向餐廳的雙眼沉了下來,隻能無力捶打那隻瘦成皮包骨卻格外有勁的手。

“你放開我!”

江宇哲卻隻桀桀發笑,“小朋友,不聽話怎麼可以?”

“叔叔這是喜歡你,纔想跟你玩遊戲的。”

騙人。

祁煙急得眼前模糊一片。

眼看著衣服被撩起,陷入絕望之際,砰的一聲——

門被人從外麵推開了。

門口站著的小男孩愣了一秒,他舉著手裡的四果湯,“煙煙,我給你買了份……”

話冇說完,就見祁煙哭成淚花的臉。

“曜揚哥哥,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