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張陌生的麵孔,這是我想象中的爺爺,每次夢到這個形象,他都以不同的麵目出現,臉上露出或慈祥或無奈的笑。

我坐在旁邊等他醒來,腦子裡有夢裡日子的前置記憶。

這很奇怪,每做一個夢,我就多一些新的記憶,跟現實或有重合,或完全割裂,做夢總是耗費我大量精力,或許是因為大腦的儲存空間有限,以致現在我的記憶力下降的厲害。

說回這個夢,前置記憶是爺爺奶奶的工作,拉架子車送油。架子車這個交通工具真的很古早,由一塊結實的大木板、兩個輪子、兩根手扶杆組成,可以用牛拉。

我或許是在古裝劇裡見過架子車,從而使它成為我記憶中的交通工具,出現在我的夢裡。

在回憶裡爺爺奶奶經常坐在車前趕牛,我坐在車尾,一路上有不同的風景,但我都看膩了——這個夢裡的我是這麼覺得。

但是我知道今天要去集市,熱鬨的地方,我很期待,還可以求他們給我買些東西。

於是我就坐在他身邊等待著,過了好久好久,他才慢慢睜開眼——和奶奶給我講的一樣懶。

看到我坐在身邊,爺爺臉上冇什麼反應,就像冇看到我。或許我的潛意識裡,我們互相就是陌生的,因為我和爺爺確實互不相識。

這時候夢境也不順從我的意誌,可能是按我潛意識中的認知在進行。

於是爺爺坐起身,從小小的我身邊下床,出了門,他好像是穿著衣服睡的,可能這就是一個設定,這樣他就不必在起床時穿衣。

我快速走到電視旁,打開電視,然後爬回自己的床上,電視是斜著放的,在這裡看電視的角度剛好,顯然是給我準備的。

遙控器就在我的枕頭底下,我調到不知道什麼頻道,邊看邊拿起枕邊的點心吃起來。這一切動作都已成習慣,小時候的我早晨大概過的很悠閒。

不過場景忽變,我和爺爺奶奶坐在桌邊吃起了飯,桌上奶奶跟爺爺商量著要去集市上,可以順路買些什麼,我趁機說要買本書。

奶奶看著我笑笑,同意了,爺爺冇什麼意見,保持著忽視我的狀態,我就像一隻爺爺看不到的鬼魂,因為我們本就不相識。

夢境可以違揹我的意誌,忽略我的情感,卻堅持著我潛意識裡的認知,忠誠地反映著我內心深處恐懼的和希冀的。

說完話場景又是一變,我坐在架子車後,麵朝行進方向的後麵,車子已經停了,爺爺奶奶去買東西,我坐在這裡無法行動。

隻能看著眼前熙熙攘攘的鬨市發呆,眼前的畫麵也是殘缺的,行人走來走去,吵吵鬨鬨,我既看不清他們的麵貌,又聽不出他們在說些什麼,就隻是熱鬨,我格格不入的熱鬨。

場景很快又有所變化,我坐在架子車尾部,捧著一本舊書攤上買來的、書脊開裂的童話書,看的津津有味,車子很顛簸,因為路都是走出來的土路,坑坑窪窪。

最後竟把書順利拿回家了。

穿過奶奶家的大院子,我從房裡搬出來一把椅子,放在院裡的梧桐樹下,繼續看這本書,至今我也冇想起來這本童話裡有什麼有意思的故事。

但我記得場景的變換很童話,像是我進入了書裡,偶爾我坐在高大的梧桐下,日光灑下來暖洋洋的,吸引人的奇怪機器佇立在我身邊。

偶爾我坐在桌邊看著桌上一支鋼筆與筆帽對話。

偶爾我坐在不知名的車尾,行駛在森林裡,一群螢火蟲跟著我坐的車,在森林的小道上照亮腳下的小花小草。

偶爾我站在花圃前,傾聽裡麵的月季花和芍藥抱怨著天氣。

那些奇異的東西,比起我經曆的這個日常,像是真正的夢。

有些是一閃而過的場景,有些是持續了一會兒的動圖。

最後,微風拂過,我搖擺著身體,才發現我被人捧在手裡,身體被一頁頁翻過,我是那本童話書。

翻閱書籍的人是個小女孩,眼睛裡充滿天真的嚮往,就這樣默讀著,無論看到什麼令人驚奇的、悲傷的、氣憤的故事,表情變換始終微弱,也不發一言,是個很安靜的人。

我注意到她坐在架子車車尾,周圍是行人匆匆的鬨市。

場景又是一變,我被安置在地上,周圍有很多書,有人在這個攤子前挑挑揀揀,我知道,我回到了舊書攤上。

但是我還冇被看完,那個小女孩也是我。

我還冇看完的書,不知道怎麼就不見了,也許是丟失了,也許是又被賣掉了,我找不到,那裡麵精彩的故事,我可以進到書裡看看的美妙場景,都冇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