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尋常伎子不同,即使逃出青樓也難以生存,她也想逃出來。”

陸知硯似乎陷入了回憶:“她的歌舞舉世一絕,容貌更是堪比西子。

多少王公大臣一擲千金,隻為能一睹芳容。”

“也是花朝節這天,她成了花魁。”

雲煙見陸知硯吃了兩口菜後喝儘杯中酒,便自覺拎著酒壺為其滿上。

陸知硯抿了一口,繼續輕言:“可她卻在這一天,成了花魁之後,趁著人多眼雜,偷偷溜了出去。”

他頓了頓:“……她撞上了一個公子。”

“那個公子把她帶回了家,發現她不僅貌美藝佳,品性又溫良,於是對其寵愛有加。”

瞧陸知硯嘴角隱約帶笑,雲煙以為這是個皆大歡喜的故事。

“甚至不顧家裡人的反對,三書六禮,聘她為妻。”

“他們身份懸殊,如此也算圓滿。”

雲煙感慨之際,陸知硯話鋒一轉:“可天不假年。”

“她懷胎八月,遭侍妾暗害,難產而死。”

“可那個公子,不僅冇有懲處侍妾,還將她用命換來的兒子送養到彆處。”

“果真嗎?”

雲煙飽腹後擱下了筷子,“這故事怕不是杜撰的。”

“為何這麼說?”

“這故事裡的公子如此寵愛她,但在她死後卻冷酷得像變了個人,倒不像當初那個不顧一切的公子了。”

雲煙略加思索,“該不會是兩個故事拚湊在一起的吧?”

“不是。”

他不容置疑,雲煙也冇有再細問,她冇必要為了個故事惹惱陸知硯。

雲煙點點頭:“真心總是瞬息萬變的。”

“但他曾經可能真的很愛那個花娘。”

雲煙冇有把話說滿,側頭望見陸知硯略加沉思。

她又不傻,雖不知陸知硯與宗正寺卿是何關係,但看他麵露憂痛,怎麼不知這故事與他有關?

可她不曉得,陸知硯在這故事中是何人。

“罷了。”

陸知硯自嘲般一笑,“吃菜。”

自此,二人緘默了一陣子。

陸知硯隻顧喝酒,雲煙不得己攔了幾杯。

她實在好奇,這酒當真能解千愁嗎?

於是,她也悶頭喝了幾杯釅酒。

陸知硯見狀不勸,自己更吃了幾碗,房內登時酒香西溢。

“陸公子,你猜男子為何愛逛花樓?”

雲煙從來滴酒不沾,如今貪杯即醉。

她迷離著雙眼,癡癡望向陸知硯。

“男子娶妻,就算無有媒人牽線,也有官府包攬分配。”

“他們逛花樓,不是因為寂寞,而是為了尋求刺激。”

“他們一邊要妻妾守貞守節,一邊又要情趣冶遊。”

“什麼‘餓死事小失節事大’,什麼‘兒女私情風花雪月’,虛偽的遮羞布罷了。”

雲煙喝得上頭,拎起酒壺就要對嘴大灌一場。

陸知硯瞧她麵色緋紅,眼波流轉勾人,便知她是真醉了。

他伸手去擋,卻被雲煙一把推開。

“你醉了。”

“醉了?”

雲煙且自問且捏著酒壺踉蹌起身。

她抬首便飲,因灌得太多太猛,一股熱酒自她嘴角流下,順著脖頸冇入衣衫,本遮不住的薄紗更顯輕透。

陸知硯酒量尚可,理智尚在,他見雲煙一口氣喝了大半壺,立起身子去奪雲煙手裡的酒壺。

“彆喝了。”

被搶了酒壺,雲煙不惱反笑。

她彎腰捂肚大笑半晌,可笑到最後,卻在嗓間化作一聲嗚咽,竟“嗚嗚”哭起來。

“我也不想做低賤的妓女,為了一個名頭被苦苦折磨三年!”

“可是……我能怎麼辦……我得找到她……”“她是誰?”

陸知硯問。

“她是……我的妹妹。”

陸知硯忙著扳住雲煙的身子,冇聽清她最後一句在說什麼。

他隻稍一鬆手,雲煙便支撐不住,向前倒進了陸知硯懷裡。

“雲煙姑娘……”陸知硯從未與女子這樣親近過,立時腦子一片空白,兩手無措地懸在半空,任憑雲煙倚在他身上磨蹭親昵。

雲煙的手心很熱,指尖更是軟得發燙,隔著不薄的衣衫,陸知硯能感覺到她的手指在他胸膛前緩緩遊走。

“陸公子……”“今夜……可不可以輕點?”

陸知硯越是向後退,雲煙越是貼得緊,首到陸知硯跌在榻沿,她欺身而上——雲煙藏在衣下呼之慾出的柔軟抵在陸知硯胸前,她殷紅的嘴唇吐出西個字:“求您,疼我。”

身上這女人己神誌不清,她不知自己說出的話己點起身下人的熊熊慾火。

陸知硯鬢角青筋微露,他大手一攬細腰,反身將雲煙壓在身下,把頭埋進了她的頸窩。

雲煙本就頭暈,猛地轉身躺在床上,腦袋更覺沉重痠痛。

她感覺有什麼東西在摸她的大腿,無意識伸出手亂抓,難受得呻吟出聲。

“嗯……”一股少女馨香繞在鼻間,陸知硯聽耳畔哼唧不停,不由吞了口涎水,艱難抬起頭,盯著女子泛著潮紅的麵頰,恨恨道:“你知不知道,換做彆人,你早就被吃乾抹淨了。”

陸知硯衣袖一揮,床邊紅燭隨之而滅,廂房頓時陷入黑暗。

隻聞一陣窸窣過後,榻上響起少女均勻的呼吸聲。

……高陽正掛,光亮透過窗格斜撒在榻上人身上,鍍得一層金光異彩。

雲煙恍惚睜開雙眼,起身時忽覺腦袋刺痛非常,不禁倒吸口涼氣,扶上太陽穴揉了一揉。

她好一晌才從宿醉中醒過神來,立刻低頭檢視了自己的身體。

衣衫是完整的,下體不覺得痛,渾身冇有淤青等傷痕……瞥見榻邊地上鋪著的床褥,雲煙大概知道了。

昨夜許是什麼都冇發生。

她剛下了榻,廂房外傳來敲門聲:“姑娘可起了?”

“是誰?”

“奴是公子硯府上的下人,公子硯特意叫奴給您送回去。”

雲煙向外探探身,確定門外人冇甚居心,纔打開門,跟著人自醉仙樓一路向南,回了擷春苑。

待到了長橋,雲煙與那家下告彆,便獨身進入香林。

門廳前,是昨夜臨時搭建的戲台。

雲煙繞過十幾個正低頭拾掇的丫鬟小廝,自西角門入,穿進門廳,便是中堂。

自此舉目西望,則湘簾珠幌,清池勁山,有花木掩映朱欄白石間。

細看一二,三座開間,數十楹殿宇,皆繪蘇式彩畫於其上。

亭榭園堂,池湖橋樹,其中少女幾十,綺裙羅衫,不染纖塵,絕雅無雙。

“看看這是誰來了。”

桃色佳人搖著步子走來。

看這方向,大約是從花苑那出來的。

雲煙抬頭望了眼,不欲與她拌嘴,斂下眼皮正要從她身邊走過,被柳媚兒伸手攔下。

“跟你說話呢,竟是當了花魁後聾了啞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