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成家一行人已經到了茶寮門口,一隨從趾高氣昂的大叫:“老闆呢?快出來!給我們家少爺沏上一壺上好的茶!”

老闆連連應是,忙去小心翼翼的伺候著。

八成是那成少爺嫌棄這裡簡陋,所以連喝茶,都是坐在轎子上的。但是王的發清清楚楚的聽到,轎子裡,似乎隱約傳來女子的哭泣聲,和男子的怒罵聲。

主子在轎子裡休息,那麼奴才們,便隻能席地而坐,有些身份似乎比較高的,進了茶寮,尋了位子,喝起茶來。

由於他們人數多,而且還要看管那些女人,便大聲怒罵正在歇腳的旅人,要他們走人。而有兩名男子,居然看上了王的發的位子。

“小孃兒們,這爺們包了,識相的,走吧。”由於王的發是背對著他們的,所以他們看不見王的發的長相。

王的發紋風不動。兩人火了,來到王的發麪前,猛然一拍桌。但看清了王的發的容貌,又嘿嘿的笑了。“呦,小孃兒們長得倒有幾分姿色啊。”

微微勾起了唇,王的發冷聲開口:“放下這些少女,給我磕頭道歉,饒你們不死。”

兩人呆愣片刻,相視一眼,又仔細的打量了番王的發,這才注意到,原來眼前的女子竟是一身的江湖勁裝打扮。原來是江湖中人,這個念頭,閃過兩人的腦中,方纔醒悟,難怪這女人這麼大口氣。

兩人雖是成府的家丁,但畢竟也是學過武的男人,對於江湖上的事,也是極尊崇的。知曉江湖中人大多脾氣古怪,不好惹,也起了離開的念頭。但好死不死的,王的發說話的聲音不大不小,卻正好被轎子裡的成德聽見了。

“什麼人,竟敢在本少爺麵前口出狂言!”轎簾一掀,成德昂首挺胸的下了轎。

王的發微微轉首,淡淡的看著他,眼中有著毫不隱藏的輕蔑。

成德一生下來,便是被千人疼萬人寵的成家大少爺,全家親人拿他當太上皇一樣的供奉,他要什麼便有什麼。有了家人庇佑,即使在外邊,他也是儘享人們那明顯恐懼,尊敬的態度。然而眼前的女人……輕蔑?

一股子怒氣直衝腦門,成德大吼:“你是什麼東西!居然敢這般看我!”

王的發冷笑。“成府有你這麼的獨生子,也算是氣數將儘了。”

“胡說八道!”成德大怒。他是遊手好閒,不務正業,甚至極其奢侈浪費,但是他自問成家家業雄厚,足夠他瀟灑一生。“你們,給我拿下她!我要將她賣到煙雲樓,叫珍媽媽狠狠折磨死她!”

四下的家丁護衛們麵麵相覷,觀者王的發身邊兩人的眼色,自然也是注意到了王的發一身江湖人士的打扮,他們心中躊躇不安。一邊是武林中人,一邊是捧著自己飯碗的主子。兩邊,可都不是好惹的主。

但是……

“怕什麼,瞧她的樣子,肯定是個初出茅廬的小丫頭,我們乾嘛自己嚇自己。”一名年紀較大的人說道。

身邊眾人一聽,紛紛覺得有道理。因為王的發身材偏瘦,而且頭髮也不是很長,是以,覺得她是初出茅廬,不諳世事,本事不強,隻想逞逞英雄的小丫頭。

說不準,她的武功一點也不高。

思及此,眾人相視點頭,同時一擁而上。

王的發冷哼一聲,也不客氣。戴上幻雪手套,逮住一個,兩手左右開弓,在那人臉上留下紅腫的印記。大笑一聲,攻向下一個。

王的發就像在玩似地,一下子竄到這裡,一下子鑽到那裡。忽而打這個一個耳光,繼而踢那人一腿,玩得不亦樂乎。

如此這番下來,眾人吃了虧,有些冇用的乾脆就裝重傷倒在地上哼哼呻吟,有些被王的發打的實在站不起來,隻得在一旁無力嘔吐……王的發輕蔑的看了眼這些冇用的大男人,看向那名白了臉的成家大少爺,冷笑道:“你的手下真冇用。”

成德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煞是難看。他看著地上這些不爭氣的東西,氣得連手都哆嗦。“你們,你們這些廢物!都給我起來!起來!”

看主子真動了怒,這些家丁護衛們方做著戲,假裝艱難的站起身。

成德又指著王的發。“你給我記住!我成德不會放過你的!”說罷,他又踢了腳身邊一人,拂袖上轎離去。“把你轎上的姑娘給姑奶奶我放下來!”王的發威脅的聲音又響起。

轎子裡,寂靜了半響,最終,一個嬌滴滴,滿臉淚痕,衣衫破爛的美人被扔了出來。繼而,便是成德氣急敗壞的聲音:“臭婊……臭丫頭,你給爺我記住了!”

王的發雙眸一寒,冷冷一笑。“我奉陪到底!”

待成家一行人遠去之後,王的發眼前瞬間跪下了一批人,全是方纔的少女們。“謝謝恩人的救命之恩。”

王的發微微一笑。“舉手之勞,不用客氣。”她扶起最近的那個,也就是方纔被成德從轎子裡扔出來的那個。見她雙手極努力的想要遮掩衣衫破損的地方,王的發眉頭微皺。拿過包袱,從裡麵翻出一件紫色的外衫來給她披上。末了,笑道:“你們各自回家去吧。”

孰知,一群少女卻哭泣了起來。

“怎麼了?”王的發一頭霧水。還是身後的茶寮老闆好心提醒道:“姑娘想的太簡單了。今日有姑娘在,打跑了他們,可是成家畢竟是這的一方霸主。這些姑娘們大多都是住在這附近的,隻要一回家,以後還是會被成家給抓去……”

王的發一愣。怒道:“豈有此理,真冇想到,這種人渣雜碎,還真的存在於世間!”連律法也治不了他麼?

茶寮老闆歎息一聲。“誰說不是呢。可偏偏成家財雄勢大,官府都得讓他們三分,還怎麼治成德罪。”

王的發眼一眯。既然官府治不了,那她就用私人方法解決了事了吧。“各位姐姐。”她微微一笑,放柔聲音。“小妹發誓,你們就此回家,成家人不會再敢動你們一根寒毛。”

見她如此自信,眾人一愣,茶寮老闆更是狐疑道:“姑娘,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王的發瞟他一眼,淡淡道:“就憑我是無憂第一魔女王的發,我說的話,絕不收回!”

無憂第一魔女!這裡離無憂並不是很遠,隻有四五天的路程,況且無憂三大奇女子的名號早已響徹整箇中越國,甚至全大陸,是以,聽見這六個字時,大家都是一陣心安。

……

深夜。

源城城西,最大的成府上空,飛掠過一個黑影。

黑影悄聲無息的停在院落裡,左右望瞭望,忽然,揚了揚手。頓時,一大群黑衣人逐個的,從屋簷上無聲無息的的降落下來。

“小彥,你帶著一半人,去那邊搜。我帶著剩下的人,去這邊。”領頭人正是王的發,而她身後這些,便是昔日組織的神盜團。自午後王的發想到了方法,便即刻傳書給就在附近的小彥,讓他立刻帶已經可以出師的兄弟過來。所以,纔出現了此番場景。

“記住了!”小彥就要離去時,王的發又拉住他,說道:“不許漏下哪怕是一隻耳環,一條手鍊,一個銅板!”

小彥大汗,但還是點了點頭。

原地,在黑巾之下,王的發揚起奸詐的笑臉。

成府,有錢便有權是吧?姑奶奶就盜空你全家!看你還有什麼錢,什麼勢,什麼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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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哦親們,第二捲起伏到這裡就結束了,接下來,要開始最後一卷歸隱了,嘻嘻,親們拭目以待吧!在最後一卷裡,王的發將會展現出她魔女的最終,最真的個性,做最後的爆發!這一卷中,全天下的人,都將會記住曾經有這麼一個名字出現在江湖中——第一魔女,王的發!

“小彥,多少?”一回到一處隱秘的村莊,進入一座外麵看著是廢棄,實則裡麵燈火通明的莊園,王的發剛摘下麵巾,便問。

小彥快速走了出去,一炷香後又跑回來。“難以預料。”

奇怪的瞥他一眼,王的發又問:“那就舉個例子。”

小彥想了想。“半座無憂城。”

鐺!王的發下巴掉在地上。

“當……當真?”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大概吧……”因為時間不多,他們人數也有限,所以並不是真的全部搬空。“還留下了起碼好幾萬兩價值的東西。”

王的發擺擺手。“那就算了吧。成府去過一次就好,多了,麻煩就來了。”

小彥點頭,王的發繼續道:“現銀的話,你們自己或多或少留著用,或者存進錢莊裡。珠寶首飾,字畫古玩就找曹大哥的鏢局幫忙押到遠一點的地方賣了。記住要賣給跟我們有生意來往的人最好。”

“我明白瞭然姐姐。”小彥應著。

“恩,那就好……”想了想,不放心又道:“再不然,就撥出一萬兩給這地方的窮苦百姓吧,反正成家人的錢恐怕大多也是從他們那壓榨來的。”

“是。”

王的發笑著起身。“那我就走了,小彥要多加小心啊。”

“這麼快?”已經很久冇見姐姐的他,明顯不是很樂意。“不多坐會兒嗎?”

“不了,我要快點回無憂……現在的局勢很緊張,這天下……怕是快要亂了。小彥,你要儘快加速他們的訓練,方纔在成府,我看他們有些人的輕功並不到家,動作也不怎麼麻利。你要記住,將來,你的這個神盜團,可是很有用處的。”

“我知道的。”小彥凝重的點點頭。“然姐姐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和爺爺失望。回到無憂,幫我問候小聰小君他們。”

王的發笑著點頭。“我知道了。”隨後便出了門,一人早已牽來馬,正候著。王的發翻身上馬,瀟灑一笑,連夜離開。

……

咣噹!精緻的古玩落在地上,破碎。羅允謙瞠目。“你說真的?!”

他的麵前,一黑衣人低著頭,恭敬道:“這是昨日深夜間的訊息。”

“父親!”書房門被打開,羅玄默一臉焦急的衝了進來。還冇開口,門口又傳來:“老爺,嚴老爺登門求見。”

“看來嚴嶽也知道了。”羅允謙喃喃道,高喊道:“還不快讓人進來!”

“是。”小廝應著,小跑步去了。

羅玄默麵色凝重。“嚴伯父都來了,看來,十有**是真的了。”

羅允謙歎道:“是啊……這天下,真的要亂了。”

……

王的發汗水淋漓,翻身下馬,將馬韁繩拋給小二,迅速進了客棧。“小二,給我來幾盤小菜,一壺酒,要快!”一進門,王的發便吆喝道。

這是一小縣城裡的客棧,一樓本就是龍蛇混雜之地,是以,王的發這般大聲的喧嘩,並冇有引起多少人的側目。

“喂,你們聽說了嗎?”湊巧,王的發隔壁一桌,三四個男子圍在一起喝酒,其中一人神秘兮兮道。

聞言,身邊一人諷刺道:“張老三,你又要說你那什麼秘密了嗎?”頓時,鬨堂大笑。

張老三想來是吹牛吹慣了的人,他說的話,都冇幾個當真的。此時,他惱羞成怒,氣紅了臉,一時控製不住音量,怒道:“這本就是剛纔我親眼看見的!”

“那你倒是說說看。”眾人不以為意。王的發聽了也是暗自好笑,喝著酒,吃著菜,有一句冇一句的聽著,純粹當時打發時間了。

“我剛纔在衙門門口,看見一個從京城來的傳令官,他手上拿著一個白色的小旗,頭上還綁著白布,帶著孝呢!”

張老三剛說完話的下一秒,隻覺得自己的領子被人提起,心下一驚,定睛一看,原來是個模樣清秀的小姑娘。此人正是王的發,她寒著臉,問:“你說真的?”

四周眾人大驚,紛紛怕事的退開,看王的發一臉煞氣,誰也不敢招惹出頭。張老三心中暗罵那些冇義氣的傢夥,討好笑道:“自然是真的,這可是掉腦袋的事,我怎敢亂說呢。”

王的發緩緩放開了手,一臉茫然。

白布,戴孝,傳令官……曆來,隻有一人死後,舉朝上下的官員,才得戴孝。那便是……

皇帝。

皇帝大叔,還是死了麼?

深深地吸了口氣,王的發隻覺得心中一片惆悵。

還記得當初,在無憂百媚閣第一次見到他時,她曾為他像父親的臉孔失過神。然後,便是一宿的暢談。可現在,那個人不在了……她冇有落淚,因為那人畢竟是個皇帝,哪怕是值得她敬重的人,她也不會為她哭泣。

因為,慕容黎,不是他……不是那個跟她有血緣的父親。

但是王的發清楚知曉,自己的心,在這一刹那間,分明感到痛楚。

那個親切的喚她‘丫頭’的人啊。那個明明是皇帝,卻願意放低身份,跟她說‘請’的人啊……無聲的,王的發歎了一口氣,冇有了喝酒休息的心思。當下,放下一錠銀子,在眾人恐懼的眼神下,緩緩走出了客棧。

中越國皇宮。

今夜,是個不同尋常的夜晚。

因為,這座宮殿的主人,那個手握一切的帝王,歸去了。

宮裡,人心惶惶。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失了分寸。抑或是,起了反心……

詠逸宮。

“殿下,此時所有皇子公主都聚在陛下寢宮門口,殿下是否也該……”冠岩小心翼翼的提議道。

慕容逸一反平時滿臉慘白的病態,笑容可掬,臉色竟是紅潤健康。隻是那雙銳利的厲眸中,含有深深的陰鷙。“去他床前痛哭,好顯出孝子之心?”他麵含諷刺。冠岩垂下頭去,不語。

慕容逸冷笑一聲,便不追究下去,隻問“那他呢?”

冠岩呆了一呆,方纔想到殿下說的是慕容宇。“大皇子不見蹤影。”

慕容逸頷首。“我想也是。”慕容宇不同其他那些皇子。從小,他便是父皇疼如珠寶的人,所有皇子之中,他是最容易伴在慕容黎身邊的人,能夠得到慕容黎親身指導……所以,比起他們這種已經參入了些權利,陰謀和**的不純親情,慕容宇和慕容黎的感情來得比較真……

思及此,他冷笑。在充滿爾虞我詐的世界裡,他們這對父子,應該也是對異數吧。隻可惜……他眼中的溫度一點一滴的消散。這對異數,在他看來,卻是天大的諷刺!

“他最後召見的,恐怕也是慕容宇吧。”他淡淡道,雙拳卻忍不住緊握。

冠岩心中一震。“是。”他小心的覷著主子的臉色。

但慕容逸讓他失望了,因為一張俊逸卻包含邪魅的臉上,除了平靜,還是平靜。“我就知道……”他喃喃著,有些疲憊的閉了眼。“除了他,任何人都不曾讓他放在心上……”

什麼愧疚,什麼歉意,都是假的吧……

怎麼了?事到如今,你還在做那些可笑的夢麼?他自嘲道。“冠岩,你說……那道宣佈皇位的遺詔,什麼時候宣佈呢?”

冠岩垂眸。“怕是,明天早上吧……”今晚皇帝駕崩,宮中雖然人心惶惶,但是該辦的,依舊還是按照規矩來了。那道由龐公公和三位大臣從皇帝寢宮裡拿出來,吸引了所有人視線的遺詔,也該明日早朝時,公告天下纔是。

明天早上麼?慕容逸微微勾唇。“冠岩,我們佈置了這麼久的局,也該派上用場了。”

心中一歎,冠岩點頭。“屬下明白。”語畢,輕手輕腳的退出去了。

房內,慕容逸的眼神一點一點的凝聚成冰。

“這是你們逼我的……”

……

禦花園中。

慕容宇一個人呆坐在假山石上,愣愣的看著一旁的小水池,出了神。

兒時,他就是在那裡,不小心落了水。結果,就在他身邊的父皇來不及等護衛們反應過來,竟然親自下水救他。

七歲時,就是在那邊的涼亭中,父皇手把手教導他習字,考他問題。若是他答對了,必定能夠得到父皇的獎賞。若是答錯了,父皇必定會皺眉,而後語重心長的教導他一番,卻從不厲聲指責……

少年時,他年輕氣盛,仗著父皇的疼愛,目中無人,戲耍了無數宮中的奴才。甚至有一次,捉弄了一位學問極好的大學士。當時,父皇聽說了此事,大怒,但始終狠不下心對他懲罰太狠,所以便大事化小,隻罰他禁足三日。

……一樁樁一件件,以前想來的時候,不覺如何,可現在回想起來,卻是一陣陣的心酸。

那個在深宮之中,最尊貴,對所有人而言最遙不可及,可與他卻是最親密的父皇走了。不在了……

心中那種空洞洞,失落的情緒越來越深,然而就在此時,慕容宇身邊突然出現了一個身穿藍衣勁裝之人。他在慕容宇耳邊悄聲說了幾句,立刻,慕容宇臉色大變!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有什麼事要立刻稟報。”他冷聲道。

藍衣人應了句是,隨後一個縱身,消失不見。

慕容宇的眼中,寒光四射。

“孩子,不要恨父皇,在這個節骨眼上依舊不肯正式告訴天下人,立你為儲君……父皇,年輕的時候,做錯了一件事。很嚴重,很嚴重。這一件事,毀了好幾個人的一生,他們的幸福和生命。”

腦中迴響起自己進寢宮,見父皇最後一麵時,他虛弱的告訴他的話。

“以後的事,父皇都安排好了。父皇走了以後三日內,你要小心你三弟。不論他有什麼動作,動作是大還是小,你都要放在心上,不要大意。”

三弟?向來體弱多病,在宮中除了一個漸漸失寵的珂妃之外,便再無其他靠山,不起眼的三弟,能有什麼動作?竟然值得父皇如此囑咐?當時,他疑惑著。

而慕容黎像是能夠看透他的疑惑,虛弱的一笑,慢慢道:“你三弟,從來都不是一個無能的人。如無意外,他將會是你登上皇位,甚至坐穩江山的最大障礙。”

聞言,他心一驚,正想發問。

“你想問朕,既然如此,為何要將他留下麼?”見慕容宇點頭,他繼續道:“那是因為,父皇曾經做錯了呀……這是唯一一個,可以贖罪的機會……”瞥見慕容宇驚奇的神色,他淡淡一笑:“換個角度想,也當是給你的一個磨練機會吧。小然那丫頭說的對,你這一生,被我保護的太好了,不曾受過什麼挫折,這樣與你,是冇有好處的。”

人要成長,就必須經過挫折。

聽見那個朝思暮想的名字,慕容宇眼睛一亮,但卻瞬間黯淡下來。見此,慕容黎笑了。“傻孩子,你的心思,朕怎麼會看不出來。隻是啊……小然那丫頭,就算冇有遇上羅玄默,她也不會是你的。”

“為什麼?”那時,他如此問。

慕容黎答道:“除非,你肯放棄江山。否則,你就得接下這擔子,成為一個君王。”他目光一黯。“君王,是不能有感情的。”

慕容宇怔了怔,方纔苦笑道。“原來是這樣……”

就算冇有羅玄默,王的發,也不會是他的麼?隻因,他的身份與使命?“那麼父皇覺得……”他垂下頭,緩緩開口。“我該如何麵對三弟的阻礙呢?”

慕容黎勾起嘴角,頗為欣慰。“父皇早已安排好了。三日內,他若是安安靜靜的呆在他的詠逸宮,那麼三位大臣……”他指指床邊站著的三人。“自然會宣讀朕的遺詔。可若是他有動作……”他眼神一冷,微微歎息。“那就怨不得朕了……”

為什麼?為什麼父皇會那麼說?

他不解的想著。

三日內,若是三弟肯安分守己,那便宣讀遺詔。可若是他弄出什麼動靜來,父皇……又準備做什麼呢?

他緊皺起眉。

那三位大臣,是父皇的親信。一個是手握重兵的明大將軍,京城的一半兵力都在他的手上。一個,是名滿天下的李大學士,知識頗豐。還有一個,是寧丞相。自嚴,羅兩位丞相辭官歸鄉之後,他便是朝中,手握重權的人。

這三個人,一旦聯合起來,勢力絕對不可小覷。但是同樣,慕容宇私下裡也曾聽父皇提起過。他們其實並不怎麼要好,甚至在背後捅一刀子也是常有的事。

尤其,是明大將軍和寧丞相,兩人更可以說是水火不容。

但是,他們效忠父皇之心,卻又是掩蓋不了的事實。但,隻是效忠父皇!

想到這裡,慕容宇冷笑。那三個老傢夥,自詡忠義之士,隻效忠明帝。父皇會讓他們扶持他,自然是有自信他能夠當個賢君。然而……

父皇啊父皇,您仍舊是冇有想到,三弟的本事大著呢。

正想著,不遠處居然傳來一陣吵鬨,令他不由自主的皺起濃眉。“側妃娘娘,您不可……”

“大膽,我要見自己的夫君,還需要你們的允許不成!”充滿威嚴的聲音,難以令人相信是出自於一向溫順的昊思雙口中。

“可是爺他說了……”忠心的侍從仍舊不肯退讓。

“雲止,讓她過來吧。”慕容宇淡淡開口。

雲止應了一聲,躬下身。“既如此,側妃請。”

昊思雙冷冷看他一眼,悶不做聲,徑自朝慕容宇這邊走來。

看著假山上,冷眼看她的慕容宇,昊思雙心口一窒,行了一個禮。“妾身拜見殿下。”

“起吧,有事麼?”如今,她又是一副溫順的樣子,與剛纔有些高傲的摸樣截然不同,心下鄙夷。記得王的發,總是藏不住心裡所想的。哪怕,她是如此的聰明。雖然眼前的女人,也很聰明,但在隱藏的時候,多了份虛偽,少了份王的發的自然與可愛。

昊思雙微微一笑:“妾身怕殿下太過傷心,特來關懷。但現在看來,似乎不用了。”

“哦?”他心知這個女人的心機,但是既然她願意做戲,他也不妨奉陪到底。

昊思雙歎息一聲。“皇上仙去一事,早已有人快馬加鞭通知各城各縣。而陛下生前,又不曾立下太子,隻獨獨留下詔書……恐怕這天下,怕是要亂了。”

“那麼……你有什麼想法呢?”慕容宇饒有興趣問。

昊思雙微微抬眸,目光炯炯。“三皇子陛下,曾來找過妾身。”

目光閃了閃,慕容宇道。“我知道。”

“殿下也該是時候,為自己尋些靠山了。”她意有所指。“陛下為殿下所找的,都是些老大臣,而這些人,隻有少數是真正的忠烈之人。其餘的,大多是些老謀深算的老狐狸,他們懂得良禽擇木而起這個道理。但是不論是哪個,都不會是殿下最靠得住的勢力。”

慕容宇不語,但卻在心底賞識她的想法。滿朝臣子,看上去風光,但卻手無實權的多得是。

而且就算是父皇給他的三名大臣,也有很大的問題。

就拿明大將軍來說,雖是一朝重臣,手握重兵,但卻是個血性之人。好殺戮,喜征討。戰爭一事他能行,但是朝政,他就不怎麼感興趣了。李大學士,終生癡迷於書籍,但除了名聲之外,冇什麼大本事足以動搖朝綱。

那麼他最該防備以及拉攏的,便隻剩下一個了——

“在妾身看來,殿下最該小心處理的,便是與寧丞相之間的關係。”果然,昊思雙如此說道。

寧丞相,寧英,自羅允謙,嚴嶽兩人辭官離開後,便是朝中,最具有聲望,實權之人。甚至,他還握有全京城三分之一的兵權。

按理說,這種有兵權又有政權的人,是最招帝王忌諱的,可是不知為何,偏偏,他就是做到了。

想到這裡,慕容宇沉默了……

方纔暗衛來報,慕容逸的貼身隨從所去找的人,正是這個寧英。

他寧可相信,寧英對他的父皇,還是忠心的,如此,他便不會與他為敵。可是……凡事都不能往好處想,他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

“在你看來。”他問。“若是我不能和寧英打好關係,得到他的支援,我又該如何?”

昊思雙歎息一聲。“殿下,真是給妾身出了一道大難題。”但是她的神色,卻又看不出任何為難。“那……就隻能找羅允謙,嚴嶽兩位大人了。”

慕容宇沉默半響,倏然一笑……

“你真的很聰明。”他真心讚道。

心上人的讚揚,自然是最使人開心的。是以,昊思雙嫣然一笑。“但是妾身明白,殿下一定早就想到了。”

慕容宇不置可否,但卻自信一笑。可隻一瞬,眼神便冰冷下來。依舊,跟羅玄默有關。

昊思雙知他所想,微微歎息,垂頭不語。

若是可以,她也不希望再跟羅玄默有牽扯,因為那必定能夠讓他想到那個女子……思及此,她緊緊握拳,指甲扣進肉裡也渾然不覺。

為何,為何?她費儘心機,卻不能贏王的發分毫?

為何,她如此卑微,屈服,費儘思量才能引起心上人的些許主意。要機關算儘,才能換來他的一句讚揚。而她……卻不費吹灰之力便得到了彆人夢寐以求的。羅玄默與她,是情投意合;就連慕容宇對她也是一片癡心……

老天,如此不公!

……

丞相府,書房。

自親信管家手裡接過小紙條,寧英麵色凝重。

管家站立於他身後不語,但心中隱隱感覺到主子此時的心情,是猶豫不決的。

良久,他聽見主子歎了口氣,開口道:“峰一,小姐最近如何了?”

“還是那般。”他恭敬回道:“成日裡失魂落魄,不願……與任何人親近,除了……”他欲言又止。

寧英冷哼一聲,甩手扔了紙條,怒氣盈盈。

管家峰一憐惜那位小姐所受之苦,忍不住道:“老爺,之前皇上還在時您有顧慮這很正常,隻是如今,皇上都已經走了,而遺詔上,不是也寫了……”

“你懂什麼!”寧英不客氣的吼道。一眨眼,他突然想起了什麼,怒道:“遺詔是遺詔,不許胡言亂語!”

“是。”管家自知失言,忙閉了嘴。

遺詔一式三份,分彆交與明大將軍,李大學士和寧英手裡,內容是一樣的。但慕容黎還是留了一個心眼,將三份遺詔放入鐵盒之中,鎖上交與他們,分彆保管。如此,就算他們知道了內容,也斷不能改掉什麼。

至於鑰匙,便放在了龐公公手中。作為慕容黎生前最信任的侍從,他有這個資格保管。

但是慕容黎心中清楚,他那鐵盒並不是什麼巧奪天工的寶貝,所以隻要是個高級些的鎖匠,便可以將其完好無損的打開。

而寧英,便是第一個找來鎖匠,打開鐵盒的人。跟在他身邊的管家,自然也就知道了遺詔的內容。

寧英歎息一聲。“三皇子,還是辜負了皇上的一片苦心。”

管家不解。寧英也不想解釋,隻道:“今晚,冠岩將紙條交給你的時候,你可有感到身邊有人監視?”儘管知道機會很小,但他仍舊抱著希望問道。

仔細的想了想,管家道:“看冠岩的表情,似是冇有。不過究竟是那人武功太高強冠岩感覺不到還是如何,屬下就不得而知了。”

寧英頷首,心中忐忑不安。

聽聞,大皇子的暗衛,個個都是高手啊……

……

無憂羅府。

雖是暗夜,但羅府書房此時,卻是燈火通明。

羅允謙和嚴嶽這兩個昔日中越國朝中,舉足輕重的大人物正緊緊皺著眉頭,坐在椅子上,一臉苦相。

羅玄默與嚴正煦分彆站立在自己父親後頭,也是一臉黯然。

羅允謙歎息一聲,打破沉默。“算了,嚴嶽你有什麼事就直說吧,彆費時間傷懷了。”現在,時間緊迫。

嚴嶽微微一笑。“傷懷?怎麼能不傷懷?記得在他臨行前,我還和他在書房裡喝過酒呢。可誰知道……那確是我們最後一次痛飲……”他雙眸通紅,但卻隱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羅允謙也是心頭一酸,忙道:“好了好了,世事無常,誰又能說清楚明日會發生些什麼事呢。今天你來的正好,我們也趁機商量商量之後的事情。”他神情一轉,變得嚴肅起來。“皇上曾對我們說過,在他有生之年,不立太子,當初,我以為他隻是在說笑,但誰知道……”當初,慕容黎這麼跟他說的時候,隻有他們三人在場,是以,慕容黎便能放下帝王的架子,跟他們一同說笑飲酒。

聞言,嚴嶽也壓下傷心,點頭道:“是啊……他居然真的做到了。嗬……不立太子,如今,怕是整個皇宮都亂了吧。”給了那些貪婪之人可乘之機。

羅允謙挑眉,笑看著他道:“做了這麼多年的朋友,你又何苦連我也瞞?直說吧,在離開京城前,你到皇上書房裡呆了那麼久,他就冇跟你說起過什麼?”他仍舊記得,嚴嶽看到他的一刹那,欲言又止的神情。

嚴嶽張張口,卻是怎麼也說不出話來。半響,才歎道:“真是瞞不過你,好吧,我說。”於是,他便將慕容黎所準備的遺詔,如何分配,準備在他們走後交與誰保管等事,全部說出。

越聽,眾人嘴巴張得越大。

“簡直是胡鬨。”羅允謙哭笑不得。“堂堂一國之君的位子,怎可如此草率。”

“那可未必。”羅玄默首先道。“三皇子這個人,絕對不會像是表麵上那樣,他的心機也很深……或許,皇上是真的想要補償他些什麼吧。”

“那可是皇位啊!”羅允謙道。“不是什麼可以補償的東西,更何況,不論當年皇上做錯了什麼,多麼冤枉了穎妃,讓他們兩母子吃了多少苦,都不該讓全中越國的百姓一起來贖罪!”

三人啞然。

羅允謙突然歎息。“為今之計,便是玄默你。”他看著羅玄默,沉重道:“無論如何,也不許幫助三皇子了。”

“而且……”嚴嶽苦笑道:“希望老天有眼,讓三皇子他……忍耐不住,早些動手的好。”

否則,恐怕遺詔一旦公告天下,那便一切都晚了。

“你們兩個!”他們指著羅玄默和嚴正煦兩人異口同聲道:“立刻給我們去京城!”

中越國皇帝陛下駕崩後的翌日,三大手握遺詔的大臣在同一時刻來到朝堂後頭,相識無言。

李大學士一如既往,麵上一派平靜,坐在位上,微微的眯眼。

明大將軍就如他暴躁的性格一般,按耐不住,不停的走動著,麵上一派焦急。

寧英閉目假寐,似是勞累了一般。

“我說你們兩個,彆在那裡裝蒜了行不!”明連清停住腳步,冇好氣道。

寧英睜眼望去,心中暗笑,麵上卻不動聲色。“連清啊,一會兒麵對咱們三個的,可不是一般的排場,現在難得有一番清淨,何必浪費呢。”

“就是。”李雲微微笑道,看著寧英的雙眼裡閃爍著難以言喻的光芒。“陛下的旨意,可難著呢。”

寧英心中一驚。

……

最後在朝堂之上,眾臣等待三大臣宣佈遺詔之時,卻等來一個令人驚訝的命令——龐公公從一旁走出,拿出一紙據說是慕容黎親手書寫的旨意,說明宣讀遺詔的日子,將會是在三日之後……

麵對如此的命令,眾臣疑惑,但誰也不好開口疑問。

有人疑惑,自然也有人鬆了口氣。畢竟,一日不曾立下新君,便代表,他們還有時間……

但是有一人卻不這麼想。

“三日之後?”慕容逸負手而立,一張俊臉看不出表情,淡淡的重複著。

“是的,殿下,陛下的旨意,的確很令人深思。我們要不要去問問……”在他身後,冠岩正想建議,慕容逸卻製止他。

“昨日我讓你給寧老頭送去訊息,卻得到他沉默的態度,你可知道,這代表什麼?”

冠岩不解,慕容逸冷笑道:“若不出我所料,那老頭是準備臨陣倒戈了。”

“怎麼會。”冠岩情急之下,脫口而出。但立刻察覺到自己的逾越,忙辯解道:“寧小姐對殿下一往情深,而寧英大人他膝下隻有這麼一個寶貝女兒。他不幫殿下您,還能幫誰?”

“一個寧旋兒,雖然寶貝,但寧英的私生子多了去了,你認為,在寧英心裡,一個總會是彆人家的女兒,會比得上將來的榮華富貴,平步青雲?”他淡淡道。

冠岩沉默以對。

慕容逸冷笑一聲:“所幸,我也不曾將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他一人身上。”他突然轉身,對冠岩道。“明連清那邊如何了?”

心中忐忑不安著,冠岩遲疑了會兒:“將軍那裡,一如既往。他說,隻要殿下他日成事之後,不要忘了答應他的事即可。”

“那就好。”慕容逸輕聲說著,嘴角勾起一抹含有深意的笑。

在他不曾發覺的時候,冠岩無聲的歎息一聲。

他冇有說的是,昨晚明連清說這話的時候,表情有多麼的古怪,語氣有多麼的敷衍。

……主子,彆怪冠岩,因為冠岩實在不想讓您繼續誤會皇上。

……

“雲止,如何了?”遣走所有幫忙更衣的下人們,獨獨留下雲止一人時,慕容宇淡淡問。

“果然不出殿下所料,三皇子與寧丞相,果然有過來往,而且次數,還不少。”

慕容宇冷笑。“還查到彆的了嗎?”

“昨晚有一黑衣人,也進了明將軍的府邸,呆了差不多一炷香時間,方纔出來。至於李大學士府,卻是紋風不動。”雲止道。

“三大臣裡有兩個是他的勢力……看來從前,我還真是小看了這個弟弟。”他眯起眼,雙手握拳,恨聲道。既然慕容逸能夠悄聲無息,瞞天過海的跟這兩位大臣有牽連,那麼極有可能,他還有其他的勢力。

“可是主子。”雲止有些幸災樂禍。“可笑的是,似乎寧丞相與明將軍兩人都不知道,除了他們自己,三皇子居然還有和自己的對頭有交情。”

“哦?”他眸子一亮,起了興趣。“當真?”

“千真萬確。”雲止認真道:“除了將軍府,暗衛怕躲不過明將軍的耳目而不曾深入調查之外,丞相府裡,寧丞相的談話暗衛卻是聽得清清楚楚。從寧丞相的話中,透露出他並不知曉明將軍也在幫三皇子一事。甚至,他還自以為,三皇子若是冇了他的幫助,就成不了大事。”

慕容宇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看來,聰明一世的寧丞相,也被我那狡猾的弟弟給耍了呀。”

“那殿下,我們現在應當如何?”雲止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待到慕容宇笑聲稍歇,他問道。

慕容宇止住笑,麵色一正。“也就是說,三大臣中,唯有李雲不曾與三弟有過牽扯了?”

“也不是。”雲止道。“暗衛查到,三皇子的仆人冠岩也曾經喬裝打扮去找過李大學士,隻是在暗喻時,被大學士不動聲色的反擊了回來。”

“原來如此……”他沉吟。

“那昨晚……”慕容宇慢慢道:“暗衛去三人府中時,可有看見,他們打開了鐵盒?或者……見過遺詔?”

想到這裡,雲止嚴肅道:“殿下,您忘了,暗衛是陛下親自給您的。他們都是對陛下忠心耿耿之人,陛下的遺詔,他們就算是看見了,也斷不會告訴您分毫。”

慕容宇一怔,搖頭歎息……

“隻不過他們所彙報的是,三人,都不約而同的打開了那份遺詔!”

“玄默,你跟三皇子相處的時間最久,你瞭解他這個人嗎?”前往京城的路途中,趁著歇腳的空當,嚴正煦問道。

深深的歎息一聲,羅玄默苦笑。“原本我以為很是瞭解,但現在……我又看不透了。”

“怎麼說?”

“從小的時候,我便能夠察覺到,他是個表裡不一的人。表麵上,是個久病纏身的皇子,但是有一次,在隻有我兩人的機會下,我發現他居然懂得武功。”

“什麼?!”嚴正煦大驚。“你確定?”

羅玄默嚴肅的點頭。“雖然當初我跟師傅學藝的日子冇多長,但我依舊可以看得清楚,他是有武功的。”

“這麼說……他這麼多年來,一直都在裝病?”嚴正煦不敢置信的問。

“也不儘然。他的身體的確是不好,但是他懂武功一事也屬事實。隻不過……恐怕這些年來,他的病絕對不至於到連門都出不了的地步。”羅玄默雙眸一黯,緊皺起眉。

話說到這個份上,嚴正煦也有些明白了。“這麼說來,他裝病的這些年,肯定是在暗中策劃著什麼,甚至進行著什麼……”他忽然一笑。“所以這個皇位,是斷定輪不到他來做了。”

羅玄默跟著一勾唇角,眼中卻絲毫冇有半點笑意。

嚴正煦知曉他的性子,一拍他的肩膀,笑道:“隨緣吧,我知曉你放不下兄弟之義,但是你不妨想想,或許他當年與你的交好,也有些許想拉攏你父親的意思呢?”他試著說道,企圖讓羅玄默那顆易軟的心恢複平靜。

羅玄默卻深深皺眉。“你是在拐著彎的說我婦人之仁麼?”

嚴正煦不敢正視他,左右觀望。“我冇那個意思。”

羅玄默卻苦笑。“不過我自己也這麼覺得。”記得剛認識的時候,王的發常掛在嘴邊的,便是這一句。“對待朋友,我下不去手。”

“錯了。”嚴正煦卻笑道:“那是因為朋友還冇有激怒你。”笑容裡帶著些許無賴的意味。“我問你,倘若慕容逸他用王的發,或者你父母,甚至整個羅家的性命來威脅你,你是否會聽從他的話以保他們安全?”

毫不猶豫的,羅玄默點頭。

“這就是了。”他繼續道。“我再問你,若是有一天,我打個比方。倘若慕容逸當著你的麵殺害了王的發或者伯父伯母裡的任何一個,你是不是會狂性大發,眼都不眨的殺了他?”

依舊冇有考慮絲毫,他再次點頭。

完畢!“就是這樣!”他兩手一攤,笑道。

羅玄默望著他良久,豁然一笑。“小子,有你的。”他真心讚道。三言兩語,便將他的個性說了個實在。

彆的方麵,他可以忍,可以後退,可以君子,甚至可以認輸。但若是誰傷害到了他所在乎的,那便是找死!

“恐怕你的王的發,也是懂得這一方麵的吧。”嚴正煦眨眨眼。“也正因為如此,纔有你的‘狂劍’身份。”

是受了傷要發泄心中的痛楚,還是因為想要守護而爆發出的力量?為何而狂?是恨,抑或是愛?誰能明白呢……

沉默了良久,羅玄默站起身淡淡道。“我們該走了。”

……

京城。時間一天一天過去了,京中的局勢,越來越混亂,越來越緊張。

雖然表麵上什麼都冇有變,但是許多人都知曉暗潮多麼洶湧。大家都在保持沉默,他們都在等著。

等著觀看局勢,分清局勢,然後進入局勢。再瓜分好處。

而這局勢的重點,便在於——先皇的遺詔!可是也有人不這麼想,他們準備在遺詔宣佈前賭一把。因為那樣,贏了之後的收穫便更大!但是……他們該選擇誰呢?

先皇有七個兒子四個公主。七個兒子中,兩個是庸才,兩個早就封了王爺的封號,早已註定一生不能再得到皇位。一個資質平平,雖有些優點,但卻不足以成為皇帝,君臨天下。還有一個……是久病纏身的藥罐子。最後一個,是個方麵俱都理想的慕容宇,這個先皇在世時,最疼愛的兒子。

本來,大家都看好慕容宇。但是如今……情勢似乎有些變了。

按照中越國祖訓,先皇之遺體,擺放在宗廟裡三天後出殯下葬。儀式豪華卻又隆重。慕容黎生前深受百姓愛戴,是以,出殯那日,京城百姓,皆都聚在一處哭泣。

儀式完畢時,已是午後。本來,眾臣都該回家,可是因為一個原因,卻都留在了炫威殿。

因為,今天,便是要宣佈遺詔的時候了呀。

所有的大臣,皇子,今日全都到位了。

慕容宇坐在一排皇子的最前麵,嘴角含笑,視線掃遍全殿。尤其,在慕容逸,明連清和寧英的身上停駐最久。

慕容逸掩嘴低聲咳嗽,但是不為人知的時候,他的一雙銳利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上方的三個鐵盒。猶如獵鷹看見獵物一般,勢在必得。

終於,在眾人的期待下,龐公公取來了要是,逐一打開了鐵盒。三大臣緩緩拿出聖旨,打開,在龐公公的覈對下,確認三份遺詔是先皇親筆所寫,且都同樣之後,寧丞相便準備開始閱讀——

咣噹!

(今天是伊緣生日哦~~~嘻嘻,大著膽子來跟大家說聲,討禮物來了呢!表打我哦!)

咣噹!眾人一驚,紛紛轉頭看去。

隻見慕容逸噙著歉意的笑,腳下一個茶杯破裂,浸濕了衣袍。“不好意思。”他輕聲道。隨即有奴纔來收拾。

眾人方纔不在意的移開視線。

隻有慕容宇,嘴角含笑,眼神奇特。而明連清,寧英卻都是微微臉色一變。

“既如此。”龐公公開口道:“就請三位大人念遺詔吧。”

寧英點點頭,心下對於慕容逸所做的事還有些顧慮,但是他已經冇有退路了。清了清嗓子,便開始念道:“朕行年四十有八,膝下隻有七子。曾發誓,有生之年,絕不立太子。”

慕容逸眼神一寒,一絲冷笑掛上俊臉。

眾臣一聽此話,心中奇怪,卻又不敢就此議論。

而接下來,主題來了——“大皇子慕容宇,乃朕之皇後所出,是嫡親皇子。按照祖訓,皇位理應由他繼承。”

唰唰!一些眼光立刻朝慕容宇看去。有的是憤恨,有的是預謀,有的是嫉妒,也有的是思慮。作為當事人,慕容宇卻冇有應該的歡喜,隻是淡淡的聽著。

這一表情,在某些人的眼裡,又是如此的做作。彷彿在示威一般。

……

王的發快馬加鞭,趕到了無憂,停在羅府門口,翻身下馬,迅速衝了過去猛拍門。

“誰呀!”小廝不悅的聲音傳來,但一看見王的發,笑容還冇來得及扯開,便被王的發一把提起:“你們少爺呢?”

“少……少爺跟嚴少爺去京城了。”小廝嚇一大跳,嚥了口口水,吞吞吐吐道。

王的發一怔,猛然放開他,轉身便要離開。身後小廝立刻叫道:“老爺說了,若是看見小姐請您進府一敘!”

王的發要上馬的動作一滯,緩緩回頭,滿臉困惑。

……

“站住!你們是什麼人!竟敢私闖皇宮!”皇宮大門,侍衛攔下騎馬的羅玄默和嚴正煦。“快下馬!”

羅玄默眉一挑:“你忘了我是誰麼?”

侍衛仔細一看,立刻尊敬道:“小的不知是羅公子,請海涵。”

“不知者不罪,快讓開,我有急事!”在路上便聽到遺詔改期宣佈的日子,貌似便是今天。父親還有嚴伯父說了,遺詔宣佈的時候他們一定得要到場。因為,遺詔一旦宣讀了,必定會出現軒然大波!

“羅公子,這是皇宮,請下馬。還有,這位公子他……”他遲疑的看了眼嚴正煦。

“玄默,還跟他廢話什麼!”嚴正煦急道,從懷中掏出一塊金色令牌,遞過去。

侍衛接過來一看,立刻嚇得跪在地上。“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公子請,請。”

嚴正煦嘿嘿一笑,接了過來,放入懷中。“現在我可以騎馬進去了嗎?”

“自然,那是自然。”侍衛點頭如搗蒜,還大聲吩咐:“快開宮門!”

羅玄默狐疑的看著他,嚴正煦招架不住,隻好坦白:“這是父親給我的,怕我們一路遭到什麼阻礙,就特意讓我們拿來通關用。據說,是當年你爹跟我爹兩個豁出性命為了保護皇上而換來的。你爹冇有給你嗎?”

羅玄默良久才道:“冇有。少廢話了,時間不多,快走吧!”說著,便飛馳而去。

快到炫威殿時,羅玄默卻突然一拉馬韁。嚴正煦也隨即停了下來,疑惑問道:“玄默,怎麼了?”

羅玄默翻身下馬,戒備的看著四周,皺眉道:“我總覺得有些不對。”

“快走吧。”嚴正煦催促道:“遺詔恐怕已經開始唸了。”

……

“今,特傳位於慕容……”

最後一個關鍵字還冇念出聲,一個個手拿刀劍的黑衣人便破窗而入。門邊更是出現了一群身穿軍服的軍士們。

慕容宇禁不住冷笑。還是忍不住了麼?

“這是什麼回事?”有人驚慌失措問道。

大殿之上,頓時人心惶惶。

獨獨炫威殿中央,寧英,明連清,李雲,慕容宇和慕容逸幾人,麵色如常。似乎早就預料到有此一事發生。

慕容逸緩緩站起身,嘴角含笑。看著慕容宇,緩緩開口:“看來,你早就知道了呀,我的大哥。”

“不是你讓我知道的麼?”淡淡的微笑著,慕容宇迴應道。“隻不過可惜了……你操之過急了。”是以,才失去了最後一次得勝的機會。

“羅伯父。”話音剛落,王的發方纔開門進來。

“小然啊。”羅允謙放下手中的書籍,微笑著站起身。“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坐吧。”

“剛剛纔回來。”王的發坐下,急忙問:“玄默已經去京城了嗎?”

羅允謙點頭。“他跟正煦三天前就出發了。快馬加鞭,現在應該已經到了京城了……咦?你去哪裡?”他看見王的發居然立刻站起身,朝門外走去。

王的發頭也不回,腳下步伐迅速。“京城。”

“快給我回來!伯父有事要跟你說!”羅允謙急道。

王的髮腳步一頓,回過身問道:“什麼事?”在羅允謙招手示意下,她很不情願的回到座位上坐下。

見她嘟著嘴,羅允謙便覺好笑,問道:“你可知先皇的意思是什麼?”

王的發一怔,想到當初她跟皇帝大叔兩人獨處時,所談的事。她這纔想起來,當日,他們就是在這裡談了兩三個時辰的話……物是人非,如今,皇帝大叔已經走了。

輕歎一聲,她問。“是講遺詔一事,還是他準備怎麼對慕容逸慕容宇兩個兒子的事情?”

羅允謙眼神清澈,笑道:“他果然跟你說了。”忽然,他有些不悅。他跟嚴嶽,慕容黎同為生死之交,嚴嶽知道這件大事,他卻不知曉。現在,連王的發也知道了……

王的發頷首。“是那日,在書房裡,皇帝大叔跟我說的。”她頓了一下。“現在應該已經實行了吧。”她緊握雙拳。

“的確。而今日,便是宣佈遺詔的日子。”

“……我知道。”

“若是三皇子他真的按捺住了。這江山,可就是他的了。”他提醒道。

王的發冷冷一笑。“我不在乎江山誰主,我隻要我在乎的人平安無事。”

聞言,羅允謙一愣。突然用一種十分認真的眼神打量著王的發。半響,才歎道:“真像啊……”

王的發眨眨眼。“什麼像?”

“你跟玄默。”羅允謙笑道。“他自學成歸來後,在我們第一次對他的前程發生爭執的時候,他就是這麼回答我的。”

聞言,王的發抿唇,眼睛一亮,笑道:“所以,我們纔會走在一起啊。”

不論任何事,任何人,他們都不在乎。他們在意的,要守護的,隻有他們自己人。親人,朋友,愛人。有的時候,要有舍纔會有得,但是當得到的時候,他們就要全力守護好自己已經得到的那些。如此,足矣。

羅允謙反覆咀嚼著她話中的寒意,頷首道。“你說的也對……”這個女孩子,真的很獨特。不過他也真正放心了。玄默生性豁達,卻又執著。相信跟這個女子在一起後,他們是可以相扶持走完一生的。

……

“真是可惜……”慕容宇緩緩搖頭,笑說:“你為什麼不肯忍耐一會兒呢。”

慕容逸皺眉。“你想說什麼?”

“寧丞相。”慕容宇突然轉首,看向寧英。寧英立刻上前一步,躬身道;“殿下。”

“你就好心些,繼續唸完遺詔吧。”他抱著臂膀,好暇以整道。

無聲的歎息一聲,寧丞相重新打開遺詔。覷了眼慕容逸困惑的眼神,他不免暗中道了聲可惜。“今傳位於三子慕容逸,望其勤政愛民……”

慕容逸整個人頓時像被雷劈到一般,呆愣住了,久久不能反應過來。

剛剛來到炫威殿外的羅玄默和嚴正煦兩人正好聽見這一段,兩人對視一眼,知道慕容逸果真已經按耐不住,動手了。

“不可能!”反應過來的慕容逸雙目通紅,狂暴道:“那詔書是假的!他怎麼可能會傳位給我!”他的心裡,不是隻有那個嫡出的大兒子麼?至於自己,對他來說,如此卑微……思及此,心中疼痛難忍,卻強自揚起嘲諷的笑。“慕容宇,你想要用這招扳回一城,要我自動放棄嗎?真是高明的一招……卻也是愚蠢的一招!”

對於他的謾罵,慕容宇不但不怒,反而揚起笑容,看著慕容逸的眼神帶著同情。“真正愚蠢的人,是你。自以為是的人也是你。從始至終看不清楚事情的更是你。你從來都冇有懂過父皇對你的心,不曾接受過他對你的示好,更不曾相信過他想要彌補的事情。被仇恨遮蔽了眼睛的你,纔是個真正的愚昧人!”

“他的示好?他想要彌補?哈哈……”他彷彿聽見了世上最大的笑話般。“荒謬!他是誰?皇帝!一國之君,高高在上,手握生死大權!他需要跟誰示好?他需要彌補什麼?他又彌補得了什麼!”他漸漸狂暴,一雙邪魅的眼睛此時凶光畢露。

“孃親獨自一人在冷宮受到屈辱也不敢吭聲,甚至不敢驚動禦醫,生怕會保不住當時還隻有兩個月的我時他在哪裡?當孃親以為我七個月大,已經安全的時候卻不小心誤食了下了毒的藥物險些一屍兩命的時候他又在哪裡?孃親拚了命的生下我,因為難產死去的時候他又在哪裡?你那麼看我做什麼?是愧疚嗎?對!你該愧疚,因為那個時候,他總是陪在你跟你的母後身邊!”這些事,都是當年一個陪在孃親身邊,忠心耿耿的丫鬟所告訴他的。

“我從小便是一個人長大,我冇有朋友,冇有親人,也冇有兄弟。伴隨我長大的,便是滿滿的仇恨。我活著的唯一一個目的,便是從你們手中奪走一切。我要你們一無所有,我要讓他死也不能瞑目!”

“慕容逸注意你的言辭!”慕容宇大怒。“我決不允許你誣衊父皇!”

“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裡得來的這些訊息,但我可以告訴你的是,雖然你知道了許多,但那些都是表麵上的。更深一層的含義,除了父皇,母後,還有你的母親三人之外冇有一個人知曉內情。而父皇想要彌補你的事情是千真萬確的!因為,他確確實實是想將皇位傳給你!”

“你說這麼多還有什麼用?”慕容逸冷哼道。“現在我的行動已經開始了,彆告訴我你想放我平安離開這座皇宮。”

瞥一眼明連清,他冷笑。“若我猜得不錯,此時這座炫威殿,除了我的人之外,應該還有一批人馬吧。明將軍,好大的本事啊。”

“是我讓他這麼做的冇錯。”不等明連清開口,慕容宇便道:“但你冇有責怪任何人的權利。若是你今日選擇隱忍,那麼你就可以堂而皇之的登上皇位,君臨天下。但是你冇有,因為你的仇恨心太強了。單這一點,你就失去了繼承大統的資格!”

“少說的這麼冠冕堂皇了!”他大手一揮,毫不留情道:“你口口聲聲說他想要彌補我,但我問你,換做你是我。今日,你會放棄這麼好的機會而不動手。把那零星半點的希望放在所謂的遺詔上麵嗎?”不等慕容宇回答,他自答道:“不會!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這麼一個機會。一個好機會。而你敢說……”

“他,就冇有想到這一點嗎?”那個自詡聰明絕頂的人啊,那個死後都要算計一番的人啊。真的想不到麼?

慕容宇沉默了。

慕容逸冷笑。“說不上來了是吧。所以說,他根本就冇有讓我坐上皇位的打算。他隻想給我一個下馬威,讓我明白,他要是不給我,我就得不到!”他陰森的目光掃視在場每一個人,尤其是明連清的身上:“可那又如何,我慕容逸,做就做了。哪怕我今日粉身碎骨,也絕不後悔!”

“小然,你老實告訴我。”羅允謙嚴肅道:“先皇當時在書房裡,除了告訴你他要做什麼之外,還說了什麼冇有?”

王的發眼神閃了閃,猶豫之色剛露,羅允謙便急忙道:“這可是關係到整箇中越國的大事!”

大事……良久,王的發方纔歎息一聲。“皇帝大叔說,不管最後皇位花落誰家,他都不想讓慕容宇和慕容逸中任何一人死去,所以拜托我幫忙。”

果然!羅允謙重重歎息一聲。

皇上啊皇上,你到底在打著什麼主意呢?

……

炫威殿裡,眾人小心翼翼的呼吸,一點動作都不敢有。慕容逸身後的黑衣人眼神冰冷而銳利,手上的刀劍散發著無情的寒氣。而他本人,冷冷的望著慕容宇,黑眸中閃爍著堅定,和滿滿的殺機。

“玄默,我們該進去了吧。”殿外,嚴正煦小聲問。

“再等等。”羅玄默平靜回答。畢竟來時,他們答應父親要做的事,便是保證不要讓慕容宇和一眾皇子受到傷害,但是此時,他們所要談的話題還冇完。

羅玄默話音剛落,裡頭便傳出慕容宇那平靜的聲音。“你說父皇想要給你一個下馬威,你他大可在生前便罷黜你皇子的身份,將你貶為庶民,甚至殺了你。但你現在依舊可以活生生的站在我麵前,這些,你就都冇有想過嗎?”

“夠了!慕容宇,不要再說他了。無所謂那張遺詔上的意思是真是假,但是現在,那個皇位你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給我了吧。”他勾起唇,諷刺笑道。也拒絕再聽他的話,拒絕再讓他的話語擾亂自己的心。

嗬,多年裡,看儘了深宮中的勾心鬥角,見多了世態炎涼。他自問,早已過了做夢的年紀。不該去再想,去奢望那些不會是他的事。

哪怕,當初一個人在冷宮的時候,是真的很想,很希望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有朝一日會想起他和他的母親。甚至,會像跟其他皇子一樣,偶爾對他露出笑容,偶爾也會一展父親的慈祥……

但那終究是奢望。因為隨著一天天長大,他最初的夢,也慢慢破碎。最終,消失不見……餘下的,便隻有那深入骨髓的恨!

慕容宇一揚手,指向四周。“你認為,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做出了這樣的事情,說出瞭如此不敬的話……你還有機會麼?”哪怕今日他得了逞,也勢必落得個千古臭名,除非……他妄想將這殿裡所有人都滅口。

但,可能麼?

炫威殿外頭,可是層層重兵在包圍著呢。

慕容逸卻突然笑了,“那得試試才知道!”話落,他冷下了臉,一揚手,示意黑衣人們動手。而自己,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過其中一人的刀,直直的朝慕容宇砍來。

糟!他居然還會武功!

即使有了準備,但誰曾想到,素來病重的三皇子,不止裝病,甚至還懂武功。

霎時,慕容宇身邊的人防備不及,慕容宇本身也隻會些簡單招數,麵對慕容逸的突然襲擊,竟然閃躲不開!

錚!千鈞一髮之際,一把青玄色,樣式古樸,但卻鋒利無比的長劍隔開了他的刀。

慕容逸禁不住後退幾步,站穩身形,抬眸看去。當看清那妨礙了他事的人是誰時,他微微眯起了眼睛。“玄默……”

就這麼一聲,包含了歎息,無奈,可惜的‘玄默’,讓羅玄默好不容易下定了的決心又差點動搖。但是想起了父親的囑咐,以及自己來此的使命,還是強自壓下了想要幫助好友的心思,勉強道:“你真的動手了。”

這句似乎是廢話。慕容逸忍不住一笑:“你早就料到了,不是嗎?”

羅玄默無言,算是默認了。慕容逸突然麵色一冷,寒聲道:“玄默,看在小時你真心待我的份上,讓開,我不跟你為難。”

身形不曾動過分毫,羅玄默反而挺直了背脊。“恕難從命。”

慕容逸嘲笑一聲。“怎麼?發誓不為朝廷效命的神劍大人,什麼時候也要違背諾言了?”

他這麼大大咧咧的說出的秘密,在場所有人卻冇幾個吃驚的。

有些,是因為不曾涉及江湖,眼高於頂,自以為身為大臣的自己不需要去結實一介草莽。而這種人,占了一大部分。

另外的一些,彷彿慕容宇等人,自然是早就清楚了事實,才能平靜相對。隻有少數幾人,在聽了慕容逸的話後,以一種詫異的眼神看向羅玄默。

羅玄默麵色如常,“我冇有在為朝廷效命,我隻是照著家父的意思行事……你是的朋友,是我少數僅有的知己之一,我可以告訴你,隻要你願意放下仇恨,及時回頭,我可以帶你離開這裡。”

“羅玄默你說什麼!”出聲的是寧英,他急的滿臉通紅。“此等不忠不孝,妄想篡位,愧對中越祖先的人,怎可讓他活著離開!”

慕容宇雖然一聲不響,但是炯炯有神的黑眸卻用一種不讚成的眼神看著羅玄默。

羅玄默置若罔聞,依然故我。“我隻知道,你是我的朋友。”彷彿是在對慕容逸的解釋,又彷彿是在對寧英的回答。

慕容逸麵色不改,許久微微一笑,帶著些許滄桑的味道。“我的好兄弟,你是不會明白的……”揚起刀,他指著羅玄默,嘴角仍是那樣溫和的笑容。“我早就想與你一戰了,玄默。”

歎息一聲,羅玄默頷首。“好!那麼我們便一戰!”

話落,他丟開了自己的劍,拔出另一黑衣人手中的刀。看見慕容逸不解的神情,笑道:“青墨是我一個鑄劍好友特地為我打造的,尋常刀劍根本比不上。公平起見,我們還是一同用刀的好。”

慕容逸微微一笑。“好!”

炫威殿中,人影交錯,慕容逸右手揮刀,下手狠毒,直取羅玄默死穴。

心中歎息,羅玄默的閃避遊刃有餘。但是麵對昔日好友如此不帶情分的攻擊,他隻得後退。

那些文官看不出來,但是那些武官,尤其是明連清與慕容宇身後的雲止自然看得出,羅玄默至今為止,都不曾主動攻擊過。

慕容逸也意識到了,當下怒道:“使出你的全部本事來!”

羅玄默蹙眉。趁著兩人接近的空當,輕聲道:“一會兒你就隻管跟我打,然後找準時機離開。”話落,不顧慕容逸驚訝的目光,他竟朝殿外飛去。

慕容逸眼神閃了閃,最終還是追了出去。他的一幫黑衣人,麵麵相覷,最後還是決定跟隨主子離開。

“主子。”雲止心下一驚,正想稟報,卻不想被慕容宇打斷:“隨他吧。”

他眼神深沉的看向殿外,微微一笑:“他要是走了,還能再掀起什麼風浪?”

雲止頷首,退後。

三皇子慕容逸,今天所行之事,大家有目共睹。而既然羅玄默已經將他引開了炫威殿,那大概也是要讓他離開了。雖說放虎歸山,但若是這隻虎,歸的不是山,那又如何?

況且,即使慕容逸不願離開,也註定傷不了他。這一點,又是因為羅玄默。

所以,他已經穩操勝券了。“寧丞相,繼續遺詔吧。父皇一定有留下後招的不是嗎?”雖說問的是寧英,但他看的,卻是龐公公。

龐公公微微一笑,避開眾人,來到龍椅旁邊。不知觸動了什麼機關,不一會兒,便拿出一個鐵盒。捧到眾人麵前,他打開來,取出聖旨,交予寧英,笑道:“這是聖上為今日之事早就準備好的另一份遺詔,有勞丞相宣讀。”

寧英不動聲色的接過,展開。正要閱讀,但一觸及上方的某個字眼,還是忍不住微微變了臉。強自鎮定後,他才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既……”

“玄默,你煞費苦心將我引出殿來,除了想讓我離開,還想說什麼?”一出炫威殿,在外麵空蕩的地方,兩人停下打鬥,相對而立。許久,慕容逸問。

羅玄默置若罔聞,隻道:“從小,我便知曉你的心中定藏有一個故事,而且還是一個傷心的故事。我也知曉,你一直都在裝病,你會武功。甚至,你還有一個計劃……”

“那又如何?”他自嘲一笑,道:“今日,再大,再好的計劃,也完了不是麼?”

“還冇有完。”羅玄默看著他,鄭重道:“逸,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我不說,但不代表我不知曉。你身後的勢力有多大,是怎麼形成的,又是用了什麼代價形成的,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包括,當初北雪國使臣來朝的時候,你私下裡與其中一人會麵的事。”

慕容逸的臉色終於變了。但隻一秒,又恢覆成冷笑:“神劍,我也小看了你。我還以為,那陣子,你隻知道為女人傷心。”

微微搖頭,羅玄默惋惜道:“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參與這些陰謀算計之中。但是你知道,我必須得保護我所在乎的人。”

“難道幫我,就是要將他們置於火坑嗎?”他不滿怒吼。

“你說呢?”他冷冷回望。

沉默半響,他彆開眼,諷刺道:“我真不知道,原來在你的心目中,我是這樣的一個人。”

“難道不是麼?”羅玄默歎息。“小時候,我就知道,你並不是像外表流露出的那樣,弱不禁風,彬彬有禮,甚至……心地善良。你一直都是一個喜歡謀劃的人。不管是什麼,隻要是你想得到的,你都會費儘心機去算計,去籌劃,然後笑看著獵物在不知不覺間掉進你的口袋。”

“可我對你,從來都冇有算計過!”與他的這份友誼,他向來很珍惜,並且真心對待。

“可我明白,我們之間的友誼,你雖然珍惜,但卻並不看重。若是今天我選擇不幫你,你會相信我將會置身事外,也不幫慕容宇嗎?”

羅玄默看著他,毫無預料的在他眼中看到了遲疑和猶豫。重重一歎,他深吸口氣。“夠了逸,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不會幫你爭奪這座江山。而且就像剛纔我所說的,我不會幫你,就自然也不會幫助慕容宇。我會隱居山林,過我的江湖漂泊的快樂日子。你,今天就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