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便問道:“你現在再告訴我,選秀時你預備如何挑人?”

皇後想了一想:“重點看官宦人家,留人也多留世家女,這樣的教養好。至於民間白身女子,選性子老實的留幾個,封個采女、侍巾的,也就到頭了。”

太後笑著搖頭:“你呀,白長了一副精明樣子,做事總這麼傻。”

看皇後不開竅,太後便解釋道:“咱們柳氏,近幾年可有什麼出息子弟?”

“有的有的,”皇後不解其意,喜滋滋道,“三哥家的柳應、七堂弟家的柳明,如今都在國子監讀書,師傅們個個都誇他們聰明上進……”

“他們誇的是柳應柳明啊,還是河東柳氏啊?那誇的是他們嗎?誇的是你皇後的親侄,我的侄孫!”太後冇好氣地白她一眼,索性明說,“我問你這話,就是讓你明白,柳氏如今在朝中隻剩虛名,族人雖多,卻冇有進中樞掌機要的!你入宮五六年冇孩子,還挑選一群高門貴女進宮,怎麼,皇後位置坐膩了?”

皇後方纔聽太後說民女不懂規矩,難以管教,她隻想著世家女自幼都有嬤嬤教養,背後又顧及家族,不敢冒犯,卻忽略了這最淺顯的一層,一時訥訥。

太後細細與她分析:“宮裡頭,陳昭容和她父親,前朝後宮都順著皇帝的心意來,所以最得寵。淑妃驕橫,可她哥哥現是大將軍,次次出征打勝仗,侄兒也在軍中嶄露頭角。你光是不服有什麼用?”

皇後捱到現在已是頗不耐煩:“姑媽不要每次都是這些話,說來說去有什麼用!”說著又要起身。

太後怒道:“每次勸你你都不聽,我又能如何?你給我安靜聽著!”

皇後被她嚇了一跳,忙又坐下了。

太後閉目緩了緩,才又說道:“你既然冇耐性,我也不跟你多說了。你隻要記著:世家裡頭,就算不挑親近咱們柳氏的,也絕不能是與我們為敵的。文官家,爵位可以高,但實職方麵,京官五品以下,外地三品以下。武官家的不必管品級,也不必管親不親近李家,隻挑著脾氣爆,能和淑妃鬨頂了的選!”

皇後豁然開朗,連聲諾諾。

太後接著說:“至於民女,你卻要大度一點,拿出你皇後的風範來,那些容貌端正美麗、舉止嫻雅有度、又知書達理、又懂琴棋書畫的,儘管給皇帝留下。”

看皇後麵露不虞,太後立刻敲打她:“民女怕什麼?她冇家冇業的,還能是個阿武,把你吃了不成?”

皇後把話又噎了回去:“阿武原也不是那樣小家小戶的。”

“是啊,所以你在想什麼?”太後冇好氣道,“民間女子又冇什麼能倚仗的,就算父兄有點功名在身,還能壓得過咱們世家?你把她們放在高位上,不比其他世家女占了高位強?你難道還想再來幾個淑妃?”

這番話皇後倒是聽進去了,隻是仍有些猶豫:“高位宮妃自由得多,萬一她們有了皇子,我又冇生養……”

太後微笑著看向皇後:“我竟不知,宮中除了皇後,誰還能親自養孩子?”

皇後如夢方醒:“正是呢!是不是我生的有什麼要緊,大可以去母留子抱過來養啊!”

太後低聲斥道:“這話放在心裡就行了,做什麼說出來!”

禮部行動倒也快,皇帝正月十六朝堂上透露選秀之意,十七日陳玉芝便草擬章程,遞上紫宸殿。

淩清輝越看越滿意:“老師想得很周全,‘已有婚約者不得強拉參選,違者保甲、鄉紳、族長俱要受罰’,這個很好,朕不希望一場大選鬨得民間紛紛嫁女娶婦不得安生。”

陳玉芝捋了捋鬍子,笑道:“臣知陛下必不願如此。”

皇帝又說:“老師,朕和太後打算再加一條,此次落選女子也不留了,都開恩放回家團聚,不做宮女。”

陳玉芝一愣:“這倒是好事。”低頭思索一番,又說道:“不過也有不妥之處。先皇生病之時,陛下為祈福,放了一批老宮女。先皇賓天之後,又有一部分宮人前去守陵。陛下登基之後大赦天下,又有一批宮女放出。宮裡可用之人本就已經不多了,隻是陛下堅持守孝三年不納新人,後宮妃嬪甚少,所以還夠使用。可一旦進了新人,恐怕就不夠了。”

六尚局仰賴皇帝太後過活,先前又辦砸了差事,麵對“德政”不敢多言,陳玉芝卻不必顧忌,直接給皇帝指出漏洞:“如果這些女子一律放回去,那麼過後不久,必然還要再選宮女,那時多耗人力,反為不美。”

“太傅說得是,說得是。朕卻冇想到這層。隻是太後因那次宮女鬨事,仍有些後怕,你看……”

陳玉芝想了想:“可否這樣?落選女子,不想留的儘管離開,想留下做宮女的,要由六尚局審查,合格才能留下,不合格仍舊放她們回家去。”

皇帝大喜:“就這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