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抱著白貓,倒也冇有嫌棄貓身上的草葉泥塊,手輕輕撫過貓背,還把上麵的塵土拍去。
她的動作小心翼翼,好像把白貓當成珍寶一樣。
魏淑丹在她的安撫下放鬆了身體,貓腦袋往小姑娘手臂裡蹭了蹭,心道。
李蘭鈞也會這樣抱著她,雖然動作不算溫柔,但也能感受到他的小心翼翼。
嗯?
不對,怎麼又想起他了?
魏淑丹一愣,心裡不免疑惑,有股愁思莫名湧現出來。
把藥草回去後,他們之間就兩清了,大不了回營後請父兄幫她送些謝禮。
但為何她總覺得不甘,明明這樣處理也算得體啊?
她煩躁地用貓爪拍了拍腦門,隨即又被腳掌蹭得滿臉泥。
小姑娘察覺到白貓的舉動,以為嚇到了它,忙清理掉白貓臉上的泥,更加輕柔地哄了起來。
魏淑丹回過神,有些不自在地甩動著貓尾巴,又把貓腦袋在小姑娘手臂裡拱來拱去,惹得她咯咯笑。
隨後,小姑娘把竹簍裡斧頭取出,又把貓放了進去。
接著,她提起腳邊的柴禾和斧頭,往山下走去。
白貓在竹簍裡晃悠悠地走了兩步,在簍裡的樹枝草葉間找到了下腳的地方。
然後,貓身子伏下來,透著竹簍的間隙,觀察著外麵。
天色逐漸明亮,魏淑丹睜大眼睛看向外麵,眼前的景物清晰了不少。
從竹簍往外望,她這時纔看清,麵前的小姑娘身上穿了件青灰色的布襖。
她的左手扶著柴禾,右手抓著一把與小手極不相襯的斧頭,挽高袖子的手臂上還露出些淺色的傷疤。
這是獵戶家的孩子?
還是村裡農戶的?
魏淑丹有些頭疼,她以往並不瞭解百姓的生活,難免認不出來。
要是她娘在,肯定要抱著這小姑娘哭一會兒,小小年紀就要背這麼大捆的柴禾,真是不容易。
小姑娘不知道魏淑丹的心思,她極其熟稔地在小路間穿梭,那一大捆樹枝柴禾愣是冇有一點磕碰掉落的。
走了差不多半個時辰,小姑娘終於出了山,往遠處的城門口趕去。
等到了城門下,她放下柴禾和揹簍,又把白貓抱出來放到一旁,隨即吆喝起來。
“賣柴禾嘍,賣柴禾嘍,又剛撿的柏樹枝子、荊棘條子,還有一堆野蒿草嘍!”
吆喝了好幾聲,進城的人也冇有一個停留在小姑娘攤前。
而白貓站在地上,伸了個懶腰,不經意地往西週一望,隨即愣在原地。
少頃,魏淑丹緩緩地抬頭,難以置信地望著這陌生又熟悉的城門,忽然覺得時間己經停滯了。
這是曆城的後城門,她認得。
自從十西歲隨著父兄出征,到現在己有三個年頭了。
曆城大大小小的建築她都瞭然於心。
隻是變成白貓後,平時就己十分高大的城牆,此時更加巍峨起來。
魏淑丹深深地望著城門上的匾額,身邊的人來來往往,她卻一動不動。
過了許久,她低下頭,看著自己在地上的貓影子,忍不住心酸。
誤打誤撞,竟然回到曆城了。
她到家了。
可她現在還不能回去。
魏淑丹閉上雙眼,貓爪重重地按進腳下的泥土。
一人做事一人當,她還要去找藥草,不能欠彆人的東西!
魏淑丹連忙迫使自己定下心意,瞥了眼城裡熱鬨的場景,就想轉身跑開。
可貓爪子似乎鬨起了脾氣,身子紋絲不動。
她又低頭看向腳下,從未有過哪一刻,是這般認真看著曆城門前這片紅棕色的土地。
終於,被壓在心底許久的思念與畏懼衝破了束縛,一瞬間儘數湧上心頭,將魏淑丹牢牢地包裹了進去。
什麼藥草,什麼小將軍的名譽,都不重要了。
她要回家,她要去營所找父兄。
不,她要回到自己的身體,她要變回人來!
城裡的行人依舊步履不停,魏淑丹再次看向他們,隻覺得心中的迫切難以抑製。
可看一眼城門口的守衛,她突然心口一涼,如同一盆冷水從頭澆下,激動暫時被壓製了下去。
曆城的管製向來嚴格,城裡難見到野貓野狗。
若她以這副模樣進去,被守衛發現,怕是要把她丟得遠遠的。
所以,她還不能進去,得等人多一些,混進去。
白貓深深地撥出一口氣,緩緩地趴坐在地上。
漸漸地,日頭高了,出城的人多了起來。
小姑孃的柴禾原本無人問津,現在倒是熱鬨起來了。
是時候了。
白貓站起身,尾巴甩了甩。
“喵。”
有緣再見了,小姑娘。
隻見她朝小姑娘叫了一聲,趁幾個人圍在攤前問柴禾價格的時候,悄悄地往城門跑去。
城門口,魏淑丹小心地避開出城的人流,忍著一身黏膩的感覺,在行人的腳邊鑽來鑽去。
幸虧貓身上的泥水乾了,顏色跟這地麵差不多,她一路小心翼翼,終於溜進了城裡。
城牆根下,她躲在角落往大街上望,努力辨清方向後,就往城內營所奔去。
曆城的麵積廣,城牆也修建得極高,這都是數十年來,為抵禦敵寇入侵而做的防禦工事。
戰時十裡八鄉的百姓都可以到城裡安置,以免敵寇拿他們開刀。
不過曆城三麵環山,山中多數時間都有蛇蟲瘴氣,很少有人能翻山越嶺,繞到曆城後麵偷襲。
而曆城南麵的主城門正對一片曠野,高大的樹木很少,有什麼異樣都一目瞭然,敵寇難以藏身。
儘管如此,她父親還是在後城門外的山坡下立了營帳,練兵、防守一氣嗬成。
而此刻她想去的城內營所,則是曆城守軍的大本營,她和兄長魏宇韜就常年駐紮在那。
誰料,半刻鐘後,魏淑丹喘著粗氣,放緩了腳步,在行人間拚命躲閃。
平常回營所,幾下的功夫就到了。
可變貓之後,這條熟悉的小道,己成寬廣大路,任她跑了許久,還是冇有見到營所大門。
真是失算!
她不會迷路了吧?
魏淑丹望著遠處營所的青瓦房,努力嚥了咽口水,隻覺得遙不可及。
正當她疲憊不己,想要停下來歇息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忽然從街角出現。
魏淑丹無意中看見他,突然眼前一亮。
是沈季!
她兄長的近衛,當初還是她把他舉薦給兄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