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的35歲不迷茫呢?

本書有這樣一個靈魂拷問式的開端。

雖然此種迷茫算得人之常情,但起碼有兩類人不必“年齡焦慮”:一類上至王侯將相,下至富商巨賈,他們緊緊掌握著生產資料,成為人類社會的“被供養者”,享受生活的甜蜜尚來不及,何來閒心迷茫?

而另一類人,就以本書的男主角劉裕為代表,他們的典型特質是:神經大條,不會陷入精神內耗的漩渦。

事實上,劉裕有充足的理由迷茫。

出生於4月16日的劉裕,遇到厄運的時間點比我們99%的讀者都早,由於古人分娩時消毒條件有限,加上春天細菌迅速滋生,他的母親趙安宗還來不及聽到繈褓中的寶貝叫一聲媽媽,就撒手人寰,離他而去。在那個時代,這樣的人間悲劇每天都在上演,而更悲劇的是,劉裕的父親甚至還來不及悲傷,便不得不麵臨下一個難題:這個孩子該怎麼辦?

那是一個五月的早晨,斜風細雨。浸濕的柳絮如同低飛的蚊蟲一般,紛紛墮於弱草叢中。孩子的父親劉翹身著素服,與幾個至親在院前召開了一個簡短的家庭會議,參會的所有人都不會想到,這次會議的結果不經意間影響了中國未來五十年的曆史。

中年喪偶的劉翹,此時心如死灰,作為一名冇有晉朝正式編製的聘用人員,他工資待遇不高,平生謹慎的他也冇有太多積蓄。因此儘管這個新的生命讓他一度喜不自勝,但對未來的一切仍力不從心:他結婚晚於同齡人,承蒙妻子趙安宗不棄,用生命為他留下了一個男嬰,養活這個男孩本該是對她的交代,也能傳宗接代、告慰劉家先祖的在天之靈。但此時妻子屍骨未寒,喪葬費用像蠶繭一樣裹得他氣喘籲籲,眼下他是無論如何也請不起奶媽和保姆的,自己劉家的兄弟同樣困難,姐妹早已遠嫁,又能把小孩過繼給誰呢?

“哇……哇……”孩子的啼哭打斷了親友們的七嘴八舌,也斬斷了劉翹的思緒,他的眉頭更加緊鎖起來。

“這娃,我不要了!”沉默了大半天的劉翹,憋出這樣一句話來,頓時,所有人都鴉雀無聲。

“使不得啊,我們再想想辦法。”有人說。

“對,想開點,總會過去的。”又有人說。

“那你們倒是說,誰來養?”劉翹已經聽了一上午毫無價值的建議,他把右手攤在桌子上,顯得很不耐煩。

會議再次陷入沉默。

沉默的原因有很多:有些人確實想幫劉翹,隻可惜心有餘而力不足;有些人純屬口嗨,到關鍵時刻便不知所蹤,更有些人名為親戚,實則看劉翹笑話。

可事情往往就是這麼有趣,站在後排的一名冇有被史書記錄名字的女子,此刻撬動了曆史的齒輪。

她姓趙,是趙安宗的姐姐,男嬰的姨母。去年底她剛生產二胎,所以仍處於哺乳期,當天由於為妹妹奔喪而來,冇有帶上自己的小孩,因此整個上午都處於漲奶狀態。剛剛劉翹家男嬰的啼哭,使得條件反射,於是奶水浸濕了她胸前的衣衫。

“我們養罷,”她抱起男嬰哺乳了起來,“總不能讓這娃,活活餓死吧?!”

說罷,她轉過頭看著旁邊自己的丈夫。劉家的事,她本無義務,但話已出口,她感覺內心有愧。

“不管怎樣,先喂到斷奶再說。再苦,也就是這一兩年的事嘛”。丈夫走到她背後,將手輕輕放在她背上。

天明朗了些,風柔和了些,蝸牛穿過樹皮間隙的水珠,頑強地往上爬。男嬰已喝足了奶水,在姨母懷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