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塑料袋一層又一層,層層包裹著。一袋又一袋的疊好放進行李箱,抬進車的後備箱裡。一家三口,若無其事的開出小區,開向郊區的葫蘆山。

與此同時,在葫蘆山頂上一個梳著娃娃頭的小女娃奶聲奶氣的問道:“師傅,我們就在這等師姐嗎?”

淩空盤腿漂浮在空中的老者點了點頭道:“是的,就是這兒。”

話畢,老者繼續打坐閉眼。小女娃安靜的眺望遠方,巴望著快點兒見到師傅口中的“薑寧小師姐。”

灰色的小汽車在顛簸的山路上艱難行進,潘佳藿被顛的有點暈車,鬱悶道:“為何非要往這麼個山溝溝裡拋屍,存在冰箱裡不是更直接省事嗎?”

陳建仁拎著一個透明塑料袋,一邊準備接潘佳藿的嘔吐物,一邊耐心的解釋道:“屍體留在咱們家,久了以後薑小寧的煞氣會特彆重,對咱們家不利,再者冰箱存放屍體,萬一哪天被兩孩子打開發現了我們又作何解釋呢?”

說著,陳建仁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一些黃符道:“這葫蘆山是出了名的鬼山,這裡人跡罕至,不會有人發現她的屍體。過個幾年,這事也就不了了之。我們到時候就跟孩子們說是他媽媽跟彆的野男人跑了,不要他們......”

潘佳藿顧不得難受拍手叫好:“這樣往後我們孝南還能再娶一個新媳婦咧!”

小氣泡裡的薑小寧漂浮在後背箱裡,周遭雖烏黑麻漆的,但也不影響她的聽力,她能夠聽到不遠處三人的交談。她恨得牙癢癢,如果可以給她報仇的機會,她一定會取了這三人的狗命。但事與願違,她現在渺小的如一粒塵埃,又談何容易報仇呢?她試著撕開小氣泡,耳邊卻傳來一位老者語重心長的話音:“摒棄所有雜念,不畫地為牢,心浩瀚如垠。”

“誰,是誰。”薑小寧焦急的在黑暗裡踱步。試圖通過聲源找到說話之人。

周遭並無異常,陳孝南一家似乎並未聽到老者的話語,一如剛纔般繼續談論如何處置薑小寧。

驅車行進一個山坳後,陳孝南在陳建仁的指導下停車。三人下車,雖還是上午約莫10點左右的時間,但卻感覺如黎明般,寒冷昏暗。

孤鴉騰飛,烏雲蔽日,樹影斑駁。三人緊張的依偎在一起,陳建仁手心裡的黃符泛著汗水,他緊忙給自己貼上,另兩張也一併幫他們給貼上。

似乎貼了黃符有神靈庇佑般,壯著膽子吩咐陳孝南動作麻利點,三人一邊小心翼翼地巡視著周圍,一邊向山坳中拋下黑色的垃圾袋。一袋又一袋,丟完最後一袋,三人竄回車裡,猛踩油門將這處山坳遠遠地拋下。

薑小寧漂浮在山坳處的一葉上,久久凝望著四散滾落的塑料袋。她深知那是她四分五裂的屍體,淚早已哭乾了,此刻她冇有淚水,隻有歎息。

這便是自己所愛的家人,這便是自己為之付出生命代價的愛人。她不再哭泣,轉而大笑,可笑,多少青春無知埋葬了睿智與自我。活該我戀愛腦,我該是如此......

“笑啥呢?傻妮子。”身後一位老者雙手背後,一女娃隨行於其身後。

薑小寧回眸瞧見此二人繼而淒笑道:“你們也是這荒山野嶺的孤魂野鬼嗎?”

“你覺得是便是,不是便不是。”老者不慌不忙的走向前。

“但願你們不是......”薑小寧望著越走越大的二人,漸漸地,漸漸地看不見鼻眼,隻能看清衣物的一角。眼裡泛著淚光欣喜過後失落地低頭道:“真好,你們不是。”她瞧見他們冇有如她般環繞著枷鎖般的囚籠,他們是自由的人,是自由而有溫度的活人,他們說話間哼出的是熱騰騰的氣,那是天地之氣。

渺小、無助。她不再笑,安靜地蹲下,雙手環膝而坐。就這般安靜地望著山坳,聽著耳邊的寂靜的腳步聲。

“放棄抗爭了?”老者的話輕如棉絮,卻彷如千斤之鼎,狠狠地砸在她的心頭。

“放棄了嗎?是甘願放棄了嗎?不放棄又能怎麼樣?弱小的自己除了哭泣難過卻什麼也做不了。”想到這,她耷拉著腦袋冇有回覆老者,隻是定定地望著葫蘆山外頭。

“丫頭,你後悔來人間走一遭嗎?”老者順著薑小寧所眺望的遠方接著問道:“放不下嗎?”

“放不下”薑小寧歎了口氣繼續道:“放得下,放不下又如何?我隻能這般無助的飄蕩在這無人問津的山坳中,做個孤魂野鬼罷了。”

“老神仙,你是為何出現在這呢?”歎氣之餘,她後知後覺,頓感不對,方纔這個老人家聽得到她的聲音,他一定不是普通的人,故而尊敬道。

“為你而來。”老者說著抽出一菸袋,自顧自地搗鼓起來,身側的小女娃乖巧的遞上菸絲。

一口白煙隨著他的吞吐化作一個圓潤的煙團,輕飄飄地飄向薑小寧。

“為我而來?”薑小寧疑惑道,轉而驚訝地合不攏嘴。白煙接觸到她的小氣泡時,氣泡隨煙而化消失不見。她的身形漸漸恢複如初,跌落在一旁地黃土地上。

猝不及防的一跤,跌得她狼狽不堪。跌跌撞撞的爬起,興奮地衝向老者,雙膝撲騰一跪:“謝謝老神仙。”

老者撫須連連道:“受不起,受不起,我可受不起。”他揮一揮衣袖道:“既放不下,那便再走一遭又何妨。”說話間,天地震顫,虛空彷彿被撕開一道深深的口子,薑小寧被老者拂過的衣袖彈開掉落這冥冥虛空之中。

驚恐萬分地薑小寧驚得手足無措,隻見遠處的老者唸唸有詞道:“天地循環,有始有終。緣分緣起,善使善了.....”

話音落,老者踏雲,揚塵而去,小女娃好奇的追問師傅:“我們不接師姐回師門嗎?”

“她是師姐亦是師祖,塵埃未了,塵埃未了......”老者搖頭歎息道。說罷老者踏空而遁,二人像煙霧般消失在葫蘆山上空。